20、第二十章孟孙安(1 / 2)
“这就是你的小儿子?和你生得颇像。”
夜色下,脸上带着炼狱雕绘的女子....确切说应该是少女,因为她的声音很年轻,明显的处在变声期,年龄应在十三四五岁,少女抱着一个用丝绸包裹的婴孩,浅茶色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复杂。
被捆在柱子上的孟孙安拼命的挣扎,挣扎得华美的丝绸衣服都被绳子给割破,身体也被绳子磨割得血淋淋的却始终无法挣脱,嘴上被绑了布条,只能发出啊呜咽的声音,求饶亦不能,只能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父老母、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以及配偶儿女被活活扔进池塘里,最先扔下去的已然没了声息。
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少女能做出来的事。
襁褓中的婴孩无知而好奇的望着少女,少女有着一双极为美丽的浅色眸子,木雕面具也颇为新鲜,没见过。
男婴瞅着少女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
少女下意识的回以面对稚童时最能让稚童安心的温和笑容,却被面具所遮挡。
少女也很快意识到了面具的存在,抬手摸了摸面具,面具下的笑容顿敛,重新化为坚冰。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如此,你亦如此。”少女对婴孩叹道,言罢抬手将婴孩丢进了池塘里。
孟孙氏人口很丰,少女放过了奴隶和宾客也还是有一百五十一口人,为了省事,少女扔的是同一口池塘,这会儿池塘都让填得水断了,下面是数层的死人和半死之人,婴孩倒没摔出个好歹来,却也被摔疼了,立时发出了哇哇的大哭。虽不知事,却也依稀记得,只要自己哇哇大哭,就一定会有人马上来满足自己。
少女拿了铁锹开始往池塘填土,对婴孩的哭嚎不加理会,甚至第一个就在婴孩身上填土,没几锹土便将婴孩给埋了,婴孩表达疼痛的哭声须臾便止住了。
孟孙安目眦欲裂,不,不是欲裂,而是已裂,眼眶活活瞪得出了血。
......
孟孙安呼的惊坐起身,烛火的光芒落在身上,这才恍然自己身在何方。
“常仪!”孟孙安磨牙吮血般吐出了两个字。
十年了,行遍天下,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
从噩梦中惊醒孟孙安便再难眠,这十年的每个日夜尽是如此,唯有抓到常仪,问出为何那般对他全家,再将常仪处以醢刑,将肉醢一口一口的吃掉,自己才能彻底从噩梦中醒来。
孟孙安行出了帐篷。
帐篷需要耗费的材料并不少也不便宜,再加上时间不充裕,因而除了贵族及其心腹亲卫,皆是宿于狂野,一两围篝火而坐或躺,互相取暖,即便如此,每日起来时还是会有冻僵者。
兖州不比南方,气候更冷,冬日冻死人是很寻常的事,幸而孟孙安素来心善且爱兵,除了必须的管饭,还时而分肉食,使得麾下徙卒皆忠心耿耿,不然早就出事了。
只是,孟孙安行走大帐看到的还是极为士气低落的徙卒们。
只能庆幸,徙卒们从来都不是战争的主力,但再多走走,便发现那些甲士也同样精神不太好。
一路从帝都追着奴隶军,期间还多次追丢,追得筋疲力尽,又是一年中最冷的冬季,谁也没法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
甚至于,若非麾下一部分来自于孟孙安封地,是孟孙安的心腹,大部分是王和诸侯们给的,都奉了命,早就打道回府了。
比起追剿卑贱的奴隶叛贼,他们还是更想去沃西,那里才是战争捞战功的地方。
剿灭奴隶叛贼,最多不过是一路上劫掠富户获取财货牟利,但利也有高下之别,沃西捞战功能换来的可是实打实的封地和爵位。且沿途富户早就被叛贼给劫掠过,他们再劫掠一遍也不过是捡叛贼剩下的,油水并不能让人满意。
在孟孙安死咬着叛贼千里追踪后,本来还只是一点的不满都快化为实质了。
比起徙卒,士们的不满就真的是更具威胁。
徙卒终年劳作,一年到头难得几顿饱餐,更难得食肉,因而可以用粱肉轻易收买,就算收买不成,后患也不会太大。
贵族士人皆自幼脱产习武习文,不仅终日饱食,还日日有肉可食,真和徙卒对上,一个能打一百个。
历史上不乏几名士人驾着一辆战车便杀得数百敌人狼突豕奔的,后者便俱为徙卒。
为了安抚士人,这一路上孟孙安都默许了他们对富户的劫掠,但天气越来越冷,哪怕是劫掠也嫌刀握着冻手,因而这终究只是一时之策。
若是在天气暖和的时候便追上了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可恨叛贼忒能跑。
孟孙安正漫步着,忽然闻道了浓郁的肉香。
脚步顿了顿,终是绕了过去。
行军路上,哪有肉食?好点是食麦,差点的是啃草。
想吃肉,没问题,看能否碰到人,碰到了自有肉可食了。
行军在外,一些小事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孟孙安终究还是没被仇恨给冲昏头脑,选择了在离阙地最近的一座城邑休整,敲了这座城邑的主人一大笔钱粮,稳定了军心,然后便是等待了。
找常仪找了十年,他自然也发现了一件事。
被活埋全家的受害者不止自己一家。
不同的是,自己活下来是常仪没把自己给一块埋了,但别的人家....除非实在是距离远,不然常仪都是让人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上路。
虽如此,但因受害者实在太多,范围更是广,横跨半个帝国,因而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常仪的存在。
早先的时候以为是灾难君王。
如此丧心病狂埋人无算的事,很符合灾难君王那丧心病狂的冷血性格,也能解释为何。
灾难君王杀人不需要理由,真的是随机随性随心,曾有人试图弄明白灾难君王杀人的规律和特征,结论是没规律也没特征。
上到国君,下到氓庶,所有阶层都有受害者。
不,也不是所有阶层都有,至少灾难君王没祸害过奴隶。没直接祸害过,间接的那就是没法了,贵族死了,下葬时总得有几个人殉,不然多配不上身份,且死后也得有人服侍呀;国与国之间,贵族与贵族交战,做为最底层的奴隶,死伤更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