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阿沅妹妹(1 / 2)
周汐走上前来,低声道:“许久不见阿沅了,妹妹气色是越发好了。只是,心计也越发深沉了。”
周沅的眼睛似一盏秋水,盈盈的望着她,淡淡一笑,语气却一寸寸的冷下来,道:“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够资格唤哀家‘妹妹’,阿汐越发放肆了。”
周汐闻言,脸上半分惧色也没有,仍是一番坦然的笑意。她突然向前逼近了半步,用只有周沅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果然做上位者时间久了,便连自己究竟是云是泥都忘了。别以为有什么事真能做的天衣无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身子这样好,怎会突然崩逝了?她又怎会突然转了性子要住到行宫去?阿沅,周家能扶你坐上太后之位,就一样能把你拉下来。”
言罢,周汐向后退了半步,行礼道:“太后,臣女这便回去了。夜凉如水,太后也早些回去罢。”说完,便顺着路款款走了。
周沅在原地,静静看着周汐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面色如常,只是眸子越来越冷,像是天边的星子,映着寒光。
子衿走上前来,有些担心的问道:“太后?”她一贯知道,每次周沅与周家的人接触过,再多的好心情都会消失不见的,虽然她不说,但这种心理上的排斥和面对他们的无可奈何是无法隐藏的。
周沅抿着唇,半晌,终归只是道了一声:“走罢。”便转身走入鹅卵石小径之中。
千言万语,也只能汇成一句“走罢”,不然呢?周沅自嘲,从她进宫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只能不回头的走下去,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早知道太皇太后的事瞒不住周辅嗣,她也根本没想瞒他,她甚至是想让他知道的,想看到他吃惊的模样。
大伯父,你一定没想到罢?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阿沅,竟然也会在背后为自己盘算。
可她只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利用,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宫里。她只是想活一回,这有什么错呢?
路的尽头逐渐亮起来,周沅收敛了心绪,使自己看上去端庄又祥和,就像是宫里供奉的菩萨像一般,一副普渡众生的模样。只有她心里知道,谁还不是个暴躁的小姑娘呢?
李承浚见她走出来,便一甩衣袍站了起来,他身量很高,人又长得好看,站在人群中显得异常挺拔显眼。
不知道为什么,周沅看着他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那种默然的守候与等待,竟然使她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感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李承浚竟然比她的家人们更像她的家人了。
“时候不早了,回去罢。”李承浚取过德顺手中的大氅,披在周沅身上。
周沅点点头,回身与阳阿帝姬道了别,便与李承浚、怀王一道走了出去。
已到了快宵禁的时候,帝姬府外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几乎已无来往行人,只有各家的马车依次停在帝姬府外,等待着主人出现。
宫人早已将马车赶过来,停在帝姬府门前。周沅跟在李承浚身侧,向马车走去。
猛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团白色的人影,就这样直直的扑到周沅身上。
周沅几乎是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跳到了李承浚怀里。李承浚一把将周沅护在身后,顺势将腰上别着的剑□□,逼到那人的肩头,冷声道:“你是何人?”
周沅连忙七手八脚的从李承浚身上爬下来,她恨不得用衣袖遮住臊得羞红的脸,或者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惜衣袖太单薄,地缝太窄,逃不掉也就只能生受着。她侧眼看向李承浚,不知为什么,他眼角竟有一丝笑意。
周沅晃了晃头,觉得兴许是自己眼花了。她看向被李承浚的剑按在地上的女子,只见那女子着了一身白衣,头发散着,双眼凹陷,一看便是疲惫憔悴至极。
“太后不认得我了?”那女子直直看向周沅,眼中凄惶无比。
她眼中像藏了无限心绪,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似乎周沅亏欠她良多。周沅觉得,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负心薄幸的郎君一般,被她看着,周沅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旁的不论,单就认不出她来这件事,就很不值得原谅了。
那女子认命的闭了闭眼睛,道:“民女,范阳卢氏,卢隐。”
“卢隐?你怎么大半夜的躲在这里?”周沅想上前一步,却被李承浚紧紧的拦在身后。卢隐是卢太师的女儿,比周沅还要大上一、两岁,几年前便已嫁给了博陵周氏,也就是周沅大伯父的三儿子周浩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