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1 / 2)
太子微微一滞,他?当时心?想着这些高门贵女,苏家在东宫上有所图,必然不会舍得将苏笙这样一个棋子送给别人,他?想得到这样一个女子,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很多的。
“朕记得你中意陵阳膝下的那个县主,对吗?”圣上慢条斯理道:“左右你姑母也中意太子妃这个位置,朕大可以做主下旨,叫你娶她。”
陵阳对养在她膝下的这个女儿十分在意,她看中的是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位置,并不是三郎本身,太子也知道这一点,苏笙若做了皇后,起码要比别人更好一些,毕竟苏氏的女子不太容易怀身,没有亲生的孩子,加之圣上又?有补偿的心思,他?的东宫之位依旧安稳。
元韶见机忙捧出了一份圣上亲自写就的手诏,递到了太子面前,“殿下您瞧,这赐婚的诏书是圣人一早便写好的。”
圣上并不言语,内侍监便宽慰了太子几句:“其实圣人当时只是随口说过那么一句,并不曾明诏下旨,六礼未俱,长乐郡主算不得您未来的妻子。”
他?同苏笙原本就只是凭借着圣上的一句话,就成了未婚的夫妻,君无?戏言,虽然没有正式过礼,太极宫里的人也是默认了英宗贵妃侄女是未来的储妃,然而圣人如今反悔,要收回这句话,东宫除了含羞忍耻,也无?可奈何。
永宁县主和她背后的樊家固然好,可是这样的恩典无异于是叫他卖妻求荣,用一个美人来讨皇帝的欢心,以此来谋求自己地位的稳固和一门好的婚事。
偏偏这样的机会还难得一见,毕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美人都能换到这么多恩典的,太子的手掌收拢,他?咬牙道:“阿耶有旨,我岂敢不从,只是三郎有一事相求。”
圣上满意于他的知情识趣,坐在御座上饮了一口茶,“你难得求朕,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惹恼天子,对太子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然而他?若肯知道分寸,皇帝也不介意多赏赐一些什么,用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阿耶若是立后纳妃,若是选了苏氏女名声上有些不大好听,”太子还是有些顾惜自己的颜面,他?试探道:“您何不叫苏氏更名改姓,这样说出去也不至于遭到朝臣反驳。”
换了身份,脸也还是那张脸,但说出来到底好听一些,不至于叫人以为是皇帝抢了东宫的正妻做后妃。
“这个便不劳烦三郎操心了。”圣上执起了一卷书,“朕会令礼部尽早选出正副二使,为你向?长公主府行?纳采礼。”
天子说着说着,想起来一些事,“你去新罗一趟也是辛苦,就叫永宁随其他秀女一道在宫中住着,等你回?来,圆空禅师也过了周年,到时候成婚,也叫人挑不出错来。”
原本圣上这样关怀体贴,太子是应该感到欣喜不胜,但他?清楚皇帝这样做是出于觊觎储妃,就叫他止不住地恶心。
“一切听凭圣人吩咐。”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三郎绝不会对外说起半个字。”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内侍监送了太子出去,折回?来见皇帝正站在笼架前教那只纯白的鹦鹉学舌,那鹦鹉叫一句“阿笙”,圣上便喂几粒米给它。
“元韶,你现下持了朕的令牌到省部里去,将英国公宣来。”圣上放了那鹦鹉片刻自由,“吩咐人去千秋殿瞧瞧,郡主晚上用了些什么。”
长安夜间宵禁,深夜进出宫阙都须得手持天子信物,元韶知道圣上此时万事顺遂,难免会有些急切,笑着应是,“圣上对郡主当真是疼爱得紧,只是奴婢斗胆问一句,郡主可知道您要这样行事吗?”
原本内侍监是只需按照皇帝的心意行事,不必有此一问的,然而圣上平日对长乐郡主极为在意,如今虽然郡主心意松动,但圣上忽然要这样做,苏娘子万一想窄了,又?要同圣上置些闲气。
“是朕太急切了一些,”圣上立在笼架之前默然良久,“不过她既应下了,朕做这些也是无妨。”
……
温舟瑶回了英国公府后被英国公夫人叫到正房去说了许久的话,距离美化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原本英国公夫人常常慨叹女儿怎么如此健谈,然而分别良久,现在却觉分外亲切,夜?都舍不得女儿回去睡。
今日温钧琰在中书省值宿,英国公夫人本来是打算再留女儿在外间的榻上住一晚,还没等侍女收拾了床铺,就见英国公沉着面色进来。
“阿耶,您今日不是当值吗,怎么回?来了?”温舟瑶起身行了一礼,把上首的尊位让给了父亲,英国公的面色略好了一些,看着温舟瑶笑道:“阿瑶,你以后要多一个姑母了。”
他?之前以为陛下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后来过了许久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没想到如今居然旧事重提。
想想瑶瑶之前一口一个阿笙,现在见了面还要叫长乐郡主姑姑,温钧琰于这浓浓的无?奈中,多少觉出些好笑。
天外突然飞来了一个小姑子,英国公夫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老爷子来信说在道观纳妾生女了?”
温舟瑶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阿娘,是之前宫中的苏娘子,在千秋殿住着的那位。”
英国公夫人“哦”了一声,随即又被父女二人弄得糊涂:“你不是说她是太子的未婚妻吗,怎么变成阿瑶的姑姑了?难不成是当年老爷子在外面任职的时候留下的风流债?”
英国公忍俊不禁,果然夫妻睡在一张床上久了,连着行?事思维都如出一辙,他?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也险些将黑锅扣给了阿耶,“同阿耶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圣上的私心罢了。”
他?见夫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也是一脸无奈:“圣人的意思是叫阿耶认苏氏为义女,用温氏的名义将她献到内宫,而后寻一个机会册封了她。”
“那……那陛下的意思是要封什么,昭仪昭容,还是贵淑贤德四妃?”英国公夫人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又?迅速平静了下来,苏氏怎么离谱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皇帝要这个宠爱的女人沾上温氏的关系,又?叫阿瑶进宫陪了她许久,自己怎么也得上些心。
为提高宠妃的门第而去随便攀一个士族的亲眷,这在历代都是有过的,然而苏氏的姑娘先做了英宗的待选嫔妃,又?变成太子储妃,到最后竟落到陛下的手中,这也算得上是天下难寻的奇闻了。
英国公夫人知道苏氏的出身不高,皇帝想给她抬出身,当然是想封的高一些,起码得是九嫔之首,才对得起圣上这番大费周章。
但她的夫君却摇了摇头,“咱们温氏,恐怕又?要出一位皇后了。”
温家又?要出皇后了……英国公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可是这姑娘的出身经不住细究,不说别的,三省合议就得将她的家世过上一遍,这能成吗?”
“圣上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英国公愁容满面,“陛下的意思是先冷一冷,等之后再行?商议,圣上如今膝下空缺,若是苏氏有子,便是为了将来的太子,朝中的那些相公敢不屈从吗?”
翌日午时,门下省已然收到了圣上的亲笔诏,三省合议之后,由礼部拟定人选,重新起草了一道用词华丽的册封诏书,派遣正副二使往陵阳长公主府宣读。
当永宁县主跪在地上听宣的时候,她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昨日太子只是说起圣上有意从世家女中择选一位正妃给太子,没想到今日礼部就已经拟好了诏书。
她和苏氏不同,苏氏只是得了皇帝轻飘飘一句承诺,但她却有册封的诏书,不出一日,这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陵阳长公主也觉得稀罕,她特意厚赏了宫中一同来传旨的内侍,想要问个分明。
皇兄平日是疼她,但是这册封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快得叫长公主都怀疑其中有什么隐情了。
“周力士,最近是谁上表给大家不成,怎么皇兄今日想起来册封我们家沁娘做储妃?”长公主笑着道:“何况宫中不是还有一位长乐郡主吗,她如今可还好吗?”
这个周力士也是御前的人,多少也能知道些内情,为了自己宠爱的永宁,陵阳长公主并不会吝啬打赏的喜钱。
“回?殿下的话,这桩婚事是昨日太子亲自向圣人求来的,东宫再过几日就要往新罗督战,圣上怕太子归期难定,因此事情才办得如此仓促,叫县主受委屈了。”
周力士迟疑了片刻:“其实长乐郡主这几日身子一直有些不舒坦,之前只是夜?发热,也没有传太医,近来却病得重了,连榻都下不得。”
其实这些只是委婉一些的说法,长乐郡主是许过太子的人,现在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忽然被换了,许给朝臣不合适,但送入佛寺也显得天家太过薄情。
生病算是一种粉饰太平的借口,长公主也清楚,等这姑娘将来“病”好了,圣上或是赐恩还家,许她悄悄另择一门亲事,或者就要把她留在宫中或者佛寺道观,寂寂一生了。
东宫也同样收到了圣旨,然而相比于长公主府的喜悦,他?的欢欣已经被怒气冲淡,舅舅劝过他?,那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待他?有了江山,还怕没有美人吗?
但未婚夫郎主动退亲与未婚妻子与天子有私,被权势逼迫而退婚,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然而这耻辱苦闷之事他?也只能同心腹倾诉一番,家丑不可外扬,连苏月莹和其他几个婢妾也不清楚其中经过。
苏月莹见太子一脸阴沉,也有些拿捏不定夫君的意思,她没见过永宁县主,可相比起她,苏良娣宁愿叫自己的亲妹妹来做这个太子妃。
这位圣上新选出的储妃出身高贵,她的养母又?是昔日宫中最骄横跋扈的陵阳长公主,哪里能容得地藏奴这个庶长子。
即便永宁县主身体病弱,但有这么一位母亲,苏月莹也可以想象日后自己的日子有多艰难。
“殿下,圣人之前不是还想叫四妹做太子妃的么,好端端的,突然换了县主?”苏月莹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忧虑,试探着东宫的意思,“您一向?是最喜爱四妹的,她突逢此变,不知道身子还受不受得住,您要不要去瞧瞧她?”
太子望了一眼这个为自己生育了长子的女人,虽说她一无?所知,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苏家的女子本来就是休戚与共的,苏笙的水性杨花,叫他看向?苏月莹的眼神也多了一些厌恶。
“身子不舒服就去太医署找太医,孤瞧了她,难道她就能好了?”东宫淡淡道:“再说孤是男子,岂能随意出入阿耶的内宫?”
苏月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瞧见太子眉宇间那不耐烦的神?色,还是识趣地闭了嘴,只是在她退出显德殿的时候,内?似乎有刀剑劈过木具的声音,她向?回?望,人说伴君如伴虎,储君的心意就已经够她琢磨的了。得不到手的总是最好的,之前太子对四妹的惦记她看在眼中,然而现在却提都不愿意提一下,连她这个枕边人也猜不透,这前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叫东宫有了这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