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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开始翻滚,以相反的方向再度躺遍整个区域,在刚才仰卧的地方现在变成俯卧。依照姿势的不同,我感到相同的温暖和冰凉,在各个位置之间仍没有什么区别。然后我想到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的念头:唐望的位置!

我坐在那里,然后躺下去,先面朝地,然后背朝地,但把位置跟其他位置也没什么不同。我站起来,心想:我受够了,我要跟唐望告别,但我不好意思叫醒他。我看看表,凌晨两点!我竟翻滚了六个小时。

这时候,唐望走出来,绕过屋子走到草丛里。他回来后站在门边。我感觉受到排斥,想要对唐望说些不好听的话,然后离开。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选择要做这些荒谬的事。我告诉他,我失败了;我像个白痴般在地上翻滚了整晚,仍然弄不懂他的谜题。

他笑了起来,说他不感到惊讶,因为我的方式不正确,我没有使用我的眼睛。没错,但我很确定他说要去感觉各个位置的不同。我提出了这一点,他辩解说,一个人可以用眼睛去感觉,只是不去直接注视任何事物,他说,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开这个问题,除非使用我所拥有的——我的眼睛,然后,又走回屋子内。

我敢说他刚才一定在观察我,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没有使用眼睛。

我又躺了下来,因为这是最舒适的做法。但是这一次,我把下巴靠在手上,观察每一个细节。

过了一会儿,四周的黑暗有了一些变化。当我把焦点集中在我面前一点时,整个视线的周围出现了一层鲜明的黄绿色。这个现象令我吃惊,我继续把焦点集中在我面前的一点,然后开始贴着地侧爬起来,一次移动一尺。

突然间,在靠近空地的中央时,我觉察到另一个色彩的改变。在我右边,仍旧是在我的视觉余光范围内,黄绿色变成了强烈的紫色。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紫色上,紫色褪成淡淡的、但仍很鲜明的颜色,我集中注意力在这个颜色上,它一直没有改变。

我把夹克放在那个位置上做纪录,呼叫唐望。我非常兴奋,我真的看到了颜色的改变。他似乎无动于衷,只叫我坐在那位置上,要我把感觉报告给他听。

我坐下来,然后背朝地躺下来。他站在旁边,不停地问我有什么感觉;但我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约有十五分钟之久,我试着去感觉有什么不同。唐望耐心地站在我旁边。我感到反胃,嘴巴里竟有一种金属的味道。

突然间我的头痛了起来。我要生病了。想到我的荒谬行动,我几乎不高兴到愤怒的地步,我站了起来。

唐望一定是注意到我的挫折感。他没有笑,但很严肃地表示如果我真的想学习,就必须不屈不挠。他说我只有两种选择:放弃然后回家,永远学不到;或是去解开这个谜题。

他又走进屋内。我想要立刻离开,但我太累了不能开车;况且,那种色彩的感觉实在惊人,我相信那一定是一种判断的标准,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变化有待发现。不管如何,要走已经太迟了。因此我坐下来,跪在地上,重新开始一次。

这次我很快地爬过不同的位置,穿过唐望的位置,到空地的边缘,然后绕完边缘,当我爬到中央时,又觉察到另一种色彩的改变,又是发生在我视线周围。我所看见的一片固定的黄绿色,在右边的一处,变成了锐利的铜锈绿色,过了一会儿,它又突然变成了另一种稳定的色彩,不同于先前那个。我脱下一只鞋子,放在那个位置做记号,然后继续爬行,直到看遍了空地上所有可能的方向,没有其他的色彩变化发生。

我回到以鞋子做记号的地方察看一下。那个位置离我放夹克的地方约五、六尺远,朝向东南方,旁边有一块大石头。我在那里躺了很久,想找出线索,观察每一个细节,但仍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我决定试试另一处位置。我转了个身子,正准备要躺在夹克上时,我感觉到一阵很不寻常的担忧。一种什么东西冲到我肚子上的强烈肉体感觉。我马上跳了起来,后退一步,颈后的毛发竖了起来。我的双腿微弯,身体朝前倾,双手伸在面前,手指像爪子似地勾起来。我注意到自己的奇怪姿势,恐惧不由加深。

我不自主地回到鞋子旁边的大石头处坐下来。我从石头上滑到地上,想要找出使我如此惊吓的原因。我想一定是我的疲劳造成的。天快亮了,我觉得愚蠢又难为情。但我还是无法解释什么使我这么恐惧,也弄不清楚唐望的用意。

我决定再试最后一次。我站起来,慢慢朝我用夹克做记号的位置接近,又感觉到同样的担忧,这次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我坐下来,然后跪着,准备面朝下躺着,但尽管想要躺下,也躺不下来。我把双手撑在面前的地上,呼吸开始急促;我感到反胃,而且清楚地感觉到一阵恐慌,但是我努力不让自己跑开。我想唐望也许在观察我。我慢慢地爬到另一个位置,把背靠在石头上。我想休息一会,整理我的思绪,但是我睡着了。

我听见唐望在我头上的说话声和笑声。我醒了过来。

“你已经找到那个位置。”他说。

我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肯定地说,我睡着的这个位置就是我们所谈的那个位置。他又问我躺在那里有什么感觉,我说我实在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同。

他叫我把此刻的感觉与我躺在另一个位置的感觉比较一番。这时我才想到我无法解释前一晚的恐惧。他有点挑战意味地催我坐到另一个位置上。为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理由,我的确是对另一个位置感到恐惧,不敢坐上去。他强调说,只有一个傻瓜才看不出两者的不同。

我问他,这两个位置是否是有特别的名称,他说那个好位置就叫做sitio(西班牙文“位置”之意);坏位置就叫做“敌位”(theenemy)。他说这两个位置对人的安宁有关键性的影响,尤其是对一个追求知识的人。

单单坐在属于一个人的位置上就可以产生优越的力量;相反的,敌位则会使人衰弱,甚至会造成死亡。他说

我前一晚耗用大量的精力,但在我的位置上睡了一觉后,精力都恢复过来了。他又说,我在个别位置上所看见的颜色也对我有同样的效果,不是增加力量,就是耗损力量。

我问他是否还有其他那样的位置,应该如何去找到它们?他说世界上有许多地方都像那两个位置一样,要找到它们的最好方法,就是去发觉它们个别的颜色。

我并不清楚我是否解开了这个谜,事实上,我还无法想像曾经有过这样的问题;我没有办法不感觉这整个经验都是被强迫、不得已的。我确信唐望观察了我一个晚上,然后开玩笑地说,我睡着的位置就是我要找的。

但是我找不出这个做法背后的逻辑理由,而当他挑战我去坐到另一个位置时,我却做不到。在我恐惧“另一个位置”的实际经验,与我对整件事的理性考虑之间存着一条鸿沟。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唐望非常确定我已经成功了,而且,由于我的成功,他要开始教我培药特。

“你请求我教导你麦斯卡力陀,”他说,“我要知道你是否有本事与他面对面。麦斯卡力陀是不能与它开玩笑的,你必须能使用你所拥有的一切。现在我可以只接受你想学习的欲望,作为学习的好理由。”

“你真的要教我培药特吗?”

“我比较喜欢叫它麦斯卡力陀。你也这么称呼吧!”

“什么时候要开始教我?”

“这没有那么简单,你必须先准备好。”

“我想我准备好了。”

“这不是开玩笑。你必须要等到毫无疑问的程度,然后你就会见到他。”

“我要做什么准备呢?”

“不,只需等待。不久之后,你可能就会放弃这整个念头,你很容易厌倦。昨晚一碰上困难,你就准备放弃了。麦斯卡力陀需要一种非常认真的意愿。”

译注:“我已经用烟看过你”(Pvesmokedyou),此话的意义请参见卡斯塔尼达的第五本书《巫士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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