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定鼎(十六)(2 / 2)
宋扬灵否认得十分利落:“我们不一样。我手上没有无辜之人的血。你应当庆幸,无需亲眼见到你在磁州犯下何等罪孽。”她看着曾夫人的脸再无一点血色,冷酷道:“明日曾将军若来早朝,后日我们便一齐去康陵祭祀。”
曾夫人再无一句话可说,木然地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脚步累赘,拖地而过。眼前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白茫茫的空虚。这一辈子的事情,竟一件也再想不起。
她这一身血肉,一世良心,尽皆陪葬给曾家。当年未曾嫁人时,她姓袁,单名一个慈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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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灵眼看曾夫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像远送一个将死之人步入深渊。她未发话,守在外面的宫人皆不敢进殿。
她猛然发觉双手已经凉得透骨。赶紧捂在披帛之中。锦绣下露出一块瓷白的皮肤。因她而死的人,蔺常是第一个,曾夫人是第二个。若说她和蔺常之间,是恩仇难解,唯有不死不休。那么她和曾夫人之间,只为权力之争。而一旦开始争夺宫廷豢养的权力,只能你死我活。今日,她逼死曾夫人,尚能以她多行不义为借口。他日,若有别人只因政见不同而起纷争,是否还要痛下杀手?
她盯着自己的手背,好像渐渐浮起两块红斑。她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有更多这去不掉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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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曾巩贤果然未曾早朝。请假理由是母亲暴毙。曾巩薇即刻打点车马随从,带着蔺桢,出宫门直奔曾府。有宫人看见太后满面泪痕,浑身颤抖,慌张得似稚童。
再过后,流言渐渐布满京城。曾家夫人是举剑自刎的,血流了满满一屋子。
曾夫人逝世,曾纪武受打击太过,一病不起。曾巩贤一则丁忧,二则侍奉父亲,辞官回家。
不久,林长禄被捕,在狱中供出榷铁弊案一应事情。曾家却再无人有心力打点疏通。
磁州官场震动。从知州、仓司、刑司,再到顺良府知府、子长知县,十余个朝廷命官,更有数十个官吏、门客、豪仆,尽皆下狱。后来更牵扯到户部、兵部,就连前番备受蔺枚赏识的祁修文亦遭拘捕。
传言愈演愈烈,就在人人都道曾大将军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怕是难得善终时,蔺枚依礼接太后入宫,并去曾夫人灵前吊唁。
最后,刑部、大理寺主审此事,称奉圣旨,曾纪武虽放纵家仆扰乱官场,但念在年事已高,又已卸甲,不予追究。
而曾家势力在朝中已是荡然无存。
曾巩贤既然辞官,殿前司无人统帅,蔺枚在早朝上下旨着孟昱升殿前司指挥使。
经此一事,朝中再无可以左右局面的权臣。自蔺枚登基以来,方可谓君权终定。
当然,没有人相信这样重大案件背后无人暗中推进。亦无人相信这推进之人会是早朝时都心不在焉的陛下。满朝文武虽不点破,却都心知肚明,宣庆殿外,后宫内,还有一位“影子君王”——皇后宋扬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