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绝境(2 / 2)
当豹娘子看到李嗣侯的时候,小娃娃被一团毛皮裹得严严实实,连一张小脸都被遮了大半窝在母亲的怀里睡梦正酣,浑然不知部族上下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李嗣侯的母亲脸色苍白,斜倚在一个破损的马鞍上,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唯恐惊醒了睡梦中的儿子
豹娘子见状不由眉头紧蹙,轻声责备道:“你受了伤的怎么不好生躺着休息,强撑着坐起来干什么?”
良吾部落来袭之际,李嗣侯的母亲只顾护着儿子往外逃走,不提防背上就中了一记流矢到了山上虽说拔出了箭矢,但是失血太多,几度晕厥有经验的军中老卒悄声禀过豹娘子,说是小夫人被伤了内腑,已是命不长久豹娘子听了虽是难过,也不曾多往心里去;一则当时战事正危急,无暇多虑,二则如今身陷绝地,不到天明就是举族覆灭,到时玉石俱焚,只怕谁都活不了多久,又何止一二人而已?
李嗣侯的母亲似乎有些畏惧豹娘子的威势,加之体力又虚,嗫嗫地说了句:“躺下来的话,嗣侯睡不安稳,必须我哄着……”
豹娘子的目光落在了正睡得香甜的小娃娃脸上婴儿的睡容最是纯真,豹娘子看了不由心生安宁之意现在也只有李嗣侯这样几乎无知无觉的小娃娃才能睡得着了;良吾部落围山不去,山上两家人马都知道难以幸免,眼下的坚守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因此上,山头营地里的气氛不免压抑地沉重,叫人透不过气来豹娘子放眼四周,残存的将士们或坐或躺,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绝望,此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静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姐姐,是不是,这一次撑不过去了?”李嗣侯的母亲轻声问着,望着豹娘子的目光中,满是期盼之意,只盼着豹娘子说一句“放心,不妨事”可是豹娘子久久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轻轻抚摸着睡梦中小娃娃的脸,似乎片刻也舍不得放手
李嗣侯的母亲眼圈一红,泪水随之落下:“上一次大人遇害,部落里遭了大难,我当时就以为该死了,只是放不下孩子……这几个月虽说艰难,其实心里还是欢喜得很,只觉得咱们能活着就好,至少还有个指望,能将孩子养大;却没想到,到底还是逃不出去……只可怜嗣侯,他还这般小,连人事都不知……”
“姐姐,你武艺好;我求你,若是有机会突围出去,一定带上嗣侯我不求他将来像他父亲一样风光,只要他平平安安地……”
豹娘子心中酸楚,强忍着没有落泪;自从李文侯遇害,李家遭逢剧变之后,豹娘子便再不曾于人前落泪,哪怕是人后,那些泪水也是往肚子流她几个月来苦苦支撑,想方设法只为了保住亡夫唯一的骨血,不料最终还是落得一场空吾诃子处心积虑,岂能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眼下三千精骑将山头围得水泄不通山上连一匹完好无损的战马都找不出来,如何还能突围得出去?今夜之后,或许湟中李家就要彻底湮没于世间了,却叫豹娘子如何甘心?
正在豹娘子怅然之际,山下突然传来无数的嘈杂声豹娘子心头一惊,霍地站起身来,交代一句:“看顾好嗣侯”随即快步向山前赶去,只留下李嗣侯的母亲紧紧抱着孩子,似乎对儿子怎么也看不够
豹娘子来到山前,不及与北宫瑞说话先被上下的动静惊动只见原本平静的山脚下,无数火把连接成一片海似,火海兴浪,如潮水般向山上涌来
“迎战”豹娘子厉声大喝随着竟日的激战,不断地大声呼喝下令,豹娘子的嗓音已然变得嘶哑,此刻的厉喝之声也显得深沉黯哑,宛如身陷绝地的猛兽,正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出不屈的嘶吼
火海人潮漫过山脚,好似潮水步步高涨向着山头一路推上来,虽是登山,那度竟仿佛丝毫没有减慢直到过了半山腰,猛地头上一片声呼啸,正与北宫家与李家人马交上了手
白日时虽是突遭偷袭,但是豹娘子乱而不慌,临时选择据守的山头,也是地势险要;虽然山势不高,但是只有正南面缓坡可行东西两边都是陡坡,人马难以立足,至于北面则是一面悬崖,猿猴难攀北宫家与李家虽然兵马不足,但是居高临下,本就占了优势,加之地形狭窄良吾部落兵力的优势无从挥,甫一交手,顿时被压制得寸步难前;冲天的火海浪头顿时就被遏制住了
这样狭路相逢的交锋,哪怕吾诃子有如天之智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拼着损失与两家对耗地形上的劣势让良吾部落处处落于下风,往往要两个甚至三个人,才能换得山上一个人此前几次攻山,良吾部路都是因为损失太大,不敢尽力强攻,才僵持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豹娘子和北宫瑞都惊觉到,良吾部落的举动比白天时不同,攻山的人马似乎变得愈加拼命,大有不破此山誓不罢休的劲头虽然不知对方为何一反常态,但是豹娘子心知,眼下就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若是能撑过这一次的进攻,良吾部落全力攻山不得,锐气受挫,一时半刻就不会再有这么猛烈的攻势;那样的话,或许还能支撑到明天天亮虽说她也知道,就算到了天亮,失去夜色的遮蔽只会让自家的处境越艰难,但是能多支撑过一点时间,总还有一点希望这个时候,豹娘子无比希望北宫瑞对岑风的评价是正确的;眼下整个湟中,也唯有岑老虎能够救下他们
眼前良吾部的阵势越来越密集,才杀死一人,身后随即又补上来两人,似乎无穷无尽三千人马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不断地消耗着山头上两家的兵力豹娘子手中的短枪连挑带刺,也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于枪锋之下,但是面前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耀目的火光充斥于眼前,几乎接天连地
豹娘子气喘吁吁,看着杀到眼前的敌军,奋力地抬手一刺,右手的短枪不偏不倚刺入对方的咽喉但是不等她收枪回来,旁边跳出另一个良吾部的士卒,趁机一刀砍下只听“咔擦”一声,枪杆立时断成两截;原来厮杀半日,短枪上早就被刀砍斧劈,伤痕累累,此时却到了极限
豹娘子面色微变,手上却没有丝毫慌乱,随手抛下右手断枪,左臂一抬,左手枪如电般扎进捡了便宜的良吾部士卒胸膛;右手顺势一抄,就把对方手中的长刀抄在手中横刀扫过,血光迸射,一连几条人影,几乎同时向后仰跌,引得面前的良吾部士卒一片惊叫声
趁着一点喘息的工夫,豹娘子举目四望,山腰处的防线已经被打开了几处缺口,两家人马到底兵少,厮杀久了,此刻渐渐补充不上,最多一时半刻,防线就要支离破碎了
不等豹娘子多喘一口气,面前良吾部将士又即扑了上来,原先被豹娘子打开的一点缺口随即又被补上豹娘子回头再战,不提防脚下一松,不知是踩到了哪里一个豁口,身形顿时就是一歪;所幸她伸手敏捷,立时就站稳过来,但是头上毡帽却落于地上,披散下一头的长火光之下,明明白白看得是一个女子
良吾部落上下都知道北宫家与李家此刻的境况,也知道李家当家的是一个女人;见到豹娘子是一员女将,便猜到她身份必定有些不同,一个个便如打了见了血的苍蝇般,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豹娘子眼前一时只见刀光戟影,密不透风
另一边,北宫瑞离着豹娘子并不远,他此刻意识已是一片模糊,手中的刀虽然还在挥舞,眼前已经辨不清敌我一失神间,手上猛地一震,长刀不知飞落何处,面前就有一道刀光迎头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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