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一夜（下）（2 / 2）

这并不奇怪，每个暑假燕大都会派出这样的一支队伍，由年轻专家组成，经济、理工医农的都有。大概也就十来个人，到一个地方进行十天的考察，最后给当地政府做几场报告，算是给地方发展建言献策。

这样的专家团带有“诊疗”地方发展“开方”的意味，燕大专家很务实，都说大白话，不说奉承话，有一说一，很受地方政府欢迎。今年暑期去的就是大西北——西兰省的萧关市。

蒋必清让林燕带两个学生作为她的助手跟着专家团一同前去。

专家团参加当地政府组织的考察活动，他们可以自行活动，从各个角度深入萧关市，回来后林燕要给蒋必清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涉及到萧关市的方方面面。

林燕跟两位助手到了萧关市，一下火车就看到满眼灰茫茫的一片。

西北是个什么景象，影视剧、新闻里面也多次看到，林燕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一下火车，出了火车站还是感觉的到视觉受冲击了。

远处是大山，有名的祁连山，却如一条大蟒一般趴在大地上，或盘旋或傲首，跟樟县的丘陵地带是完全两种地貌与色彩。

晚上市委市政府款待燕大专家团，林燕就带着两个助手就在萧关市走访调查。

十天过去，林燕渐渐对萧关市各方面情况熟悉，因为直接跟老百姓打交道，他们的生活成本多少，心里面的满足感多少，抱怨又有多少，这些林燕都逐一清楚，做了汇总，专门有份报告是反映萧关老百姓关心的，急切希望改变哪方面的。

萧关是农牧城市，工业不发达，有几家大型国有企业，但改制都不很成功，到年关下岗工人就会闹事，成为当地政府很重的负担。教育相对落后，有些偏远的乡村学校学生甚至还要自带桌椅板凳来上课。萧关市内没有一家三甲医院，医疗条件相对落后，但本地中医诊所比较多，为地方老百姓提供非常便捷低廉的诊疗，可以说当地的中医以及中药比较有名，弥补了医卫投入的不足。市区辽阔，辖七个县两个区，总共一百多万人口，十多个少数民族聚居杂居。

靠近黄河的地带农业不错。其他地方土地碱性太高，国家每年拨款改造但力度不大，最主要的问题是缺水。

农民大多到外地打工。有大半年都在外头。不过不是往沿海城市，大多往西北跑，近的就到附近摘枸杞子，远一点就跑运输到新疆。再远就去淘玉挖矿。

这十多天林燕调查走访下来她感触最深的就是“穷”。

穷这个字，在萧关市这个地方不是在纸上的，而是在大婶瓢里那舍不得用的浑浊的水里，在农民大伯额头上像犁过的田一般的皱纹里，在干巴巴的土地里。在荒原当中一棵寂寞的胡杨树树枝上。

穷在这里，无比真实，让人看了眼发晕，心直发闷，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也别想甩脱的阴影。

林燕小时候听老爸林道明讲述过他走访的穷乡僻壤，讲到那里的小姑娘没有一身花衣裳穿，永远是灰布的无数补丁的衣裳。听到这时候。林燕就哭了。林道明又一次下乡。林燕就把自己所有闲置的洗好的衣服打成包交给爸爸，让他带给没衣裳穿的小妹妹。林燕现在还记得，那一瞬间老爸眼眶红了。

林燕受老爸影响最大，所以才从小立志当官。只有当官，她才有更大的能量改变这些状况。

林燕在初中就写了一篇《我的理想是当官》的作文，虽然被老师评优。但林燕这种朴实的情怀却被其他同学取笑。从此，林燕就不再把理想挂在口上。

萧关镇虽跟市名一样。却是萧关最边远的一个镇，也是最穷的一个镇。

古代的萧关就在这里。现在还有一个破旧的城门楼，据说是明朝戍边兵士修建的。随着朝代更替，历史的发展，萧关市与萧关古镇远离，这里就似乎是一片被人遗忘的角落。白天烈日高悬，夜风风犹如鬼嗥。林燕非常佩服这里人们的坚韧，居然坚持生活在这里。

镇里面的招待所是跳蚤的天堂。好在林燕带来强力驱虫剂，把床铺的跳蚤杀了个干净，然后围绕着床铺喷了一圈，就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用金箍棒画的一圈一般，身上再防蚊花露水，暂时没有各类小虫骚扰。

林燕睡的是自己的睡袋，这样又更好一些。

林燕睡不着并不是担心跳蚤大军又跳过来，而是因为一个小时前蒋必清打来的电话。

他们两个在电话里头简单地沟通了一下，林燕忽然发现，她跟蒋必清很有共同语言。也是灵机一动，林燕就问蒋书记为什么要派她过来做这个实地调查。

蒋必清沉吟了半晌告诉林燕，而这个消息本来是想等林燕回来再告诉，现在林燕开口他就直接说了。蒋必清说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到这萧关市当市长。林燕一下明白了，蒋必清这是让她打前站，摸情况。林燕有些兴奋，她喜欢这样的工作。然而蒋必清接着又抛出一个话题，问林燕毕业后愿不愿意来萧关，先到秘书科呆两年，然后到下面乡镇当个乡长或书记。

就这么个提议让林燕有些心动。没有来萧关，林燕可能会拒绝，因为她并不喜欢跟着蒋必清，但是来了之后，林燕忽然就有一种想为这个地方做点什么的冲动。林燕很早就想象着自己带领着一方老百姓，由贫穷到富有，林燕觉得这是再有意义不过的事了。

林燕纠结了。并不一定要跟蒋必清过来，国家有大西北选调生计划，林燕可以参加这个计划，林燕自认为是没有问题。林燕心道，这个选择是不是比原来考国家中央机关公务员的计划来得更青春、更热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