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斯人独行(2 / 2)
“走吧”他站起来。“你窗子都破了去叫店家给你换个房间。”
“算了吧也没什么。”
“我说换就换。”君黎少见地很坚持。
“……哦。”秋葵只好应了收拾物件时忽然翻到包里什么。
“对了。这有个东西……给你看下。”她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笺。
“是什么?”君黎伸手来接。
秋葵没回答只背起了琴向外走君黎展开纸笺微微一惊“你不是说没有?”
“原以为是没有的但这次回去重新整理师父遗物却发现了我就抄下来了。……有了这个你应该什么都能算出来了?”
“难得你又这么信任我”君黎笑了笑。“等回头我仔细帮你看看。”
“你看了以后不要告诉我。”秋葵低头。
“这又是为什么?”
“我……总有点怕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命运。”秋葵道“嗯若是好的你便告诉我若是不好就别说了。”
君黎看了看她便抬手将那纸笺还了回去。“你既然自己都没准备好就别看了伤你的神也伤我的神。”
“我……”
“不过倒晓得了你的生辰年纪了。”君黎笑笑说。“癸亥年九月你是秋天生的加上癸亥的癸——难怪你叫秋葵。”
秋葵忽然抽一口气省悟起女孩子的生辰八字原是极为私密之物只有在定亲时才会写在庚帖上送到对方家里而自己竟然就这样送到他手里。不过她根本用不着脸红因为君黎似乎并没在意。他看过的八字男男女女的也不少了这个又能有什么特别?
十一月初四天气晴好薄雪消融却仍然挡不住卷涌而来的冬寒。就连秋葵也活动了许久手指才能将琴奏得自如。
忽听敲门她料想是君黎。他曾说今日上午就要走如今应该是来道个别了。
不料起身应门外面站着的人粗衣小帽却是店家伙计见她的面便道:“姑娘边上房的那位客官让我给你带个话……”
“怎么他已经走了?”秋葵变色。
“姑娘猜得倒准他刚走还让我告诉姑娘若这月十六他没回来那就是不准备回来了姑娘就不用等了自己去临安找一位叫……‘凌夫人’的。喏他还留了封信说若他没回来就有劳姑娘帮个忙带这信给凌夫人。”
秋葵见他递来一信心中不知为何就一沉觉得他本就不打算回来了。“凌夫人……?”她喃喃道“凌夫人是谁?”
“哦凌夫人就是‘凌公子’的夫人。”伙计说着摸摸头“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那位客官说了若姑娘问起就这么答就是了。”
凌公子?秋葵心道。是那日鸿福楼遇见过的凌公子的夫人?她在临安?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凌夫人住临安哪里啊。她反而心中更觉不祥翻过信封便要拆看。
“哎万万不可姑娘那位客官特地交代了这信是给凌夫人的姑娘不能随便看。”
“他……他真要跟我说这些怎么自己不来说!”秋葵一恨推开他便下楼径直跑到外面。冷清清的巷子没有一个人一眼望出去虽有淡淡阳光但照在一整排的乌檐白墙上好像整片天空都被映在一种灰涩涩的氤氲中。
他刚走。她记得伙计说“他刚走”。她这两天一直没好意思仔细问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花十几天这么久为什么又总好像有一种刻意掩饰的凝重。原想今天他若与前两日一样又一早就来寻自己便一定要问得他说出来却不料他就这样不来了。
她沿着窄巷跑到宽街。连宽街上都行人寥落。没有他。已经没有他了。没有那一身白色的道袍没有那一个挽起的道髻没有那一口破旧的竹箱。四顾何茫茫根本没有自己心里在想着的这一个人!
能让她焦灼的目光微微一停顿的只是长长街尾那个穿着黑衣、束起长发、斜背着一把剑的行客。也许吸引她的是他缓慢却坚定的步子或者——是他有那么一点像君黎的背影身形。可是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转过街角消失不见。她心中一空忽然又低头看向手里那用红漆封好的信。
他说十六号会回来。他只说如果不回来才要我一个人去临安。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等到十六日了。她想着将那封信捏紧暗暗道秋葵啊你是怎么了你在心乱些什么?你在担心些什么?就算他不回来又怎么样?
脑中忽然闪回那日沈凤鸣对自己的讥讽——“你在这为了个道士黯然神伤”“而他根本对你这心意一无所知”!
不对。她用力一摇头。我什么时候黯然神伤过更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道士这姓沈的根本在胡说八道!对沈凤鸣辱我至深我正是要亲手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现在三日已过正好没有顾君黎碍事我正好去找他一雪此耻我就不信他躲得到哪里去!
她想到了找沈凤鸣报仇这件事才总算像是为这十几日的等待寻到了一些寄托转身往客栈走了回去。
只是正如君黎早就计算好的她当然不可能找得到沈凤鸣的。三日之内他看住秋葵不让她有机会一个人寻沈凤鸣麻烦更换住进她的房间这样万一沈凤鸣再次来扰自己也会先发现;三日之后的今天他便要与沈凤鸣上山直到十五日天都峰大会沈凤鸣应该都会在他的视线;而这月十五之后假若自己能活着便可与秋葵同去临安;万一自己报仇不成身死秋葵身上有自己给凌厉夫妇的信沈凤鸣怕凌厉如此想来也不敢再对她无礼。
不过沈凤鸣还真的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更大的问题却是秋葵要入宫盗琴。卦上说得很清楚若孤身一人秋葵此行大凶那封信当然并不只是防着沈凤鸣的幌子。虽然自己是没什么立场去要求凌夫人些什么但她见信看在自己已经身死的份上纵然不愿亲自作陪犯险总也会设法帮忙保护自己这个朋友才是。
不算万全但已经是他能替她计划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