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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者的镇魂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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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王者的镇魂歌

八月下旬,一阵雨落,凉意随之降临,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在风里,将幽冷的气息扩散开来,不是真正的冻寒,却让人骤然感到:秋,来了。

以王位的交替为开端,魔导国陷入动荡不安的局面,仿佛有不详的黑翼笼罩住大陆,接连的变故令百姓不知所措,终日惶惶。

雾之月,王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篡位。

春之月,被囚禁的国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假死逃脱。

净之月,战歌平原的魔兽南进,北三省沦陷。魔武大会上,摄政王以通敌的名义要处决国师罗兰·福斯,被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阻止,揭露王室的魔族血统,自此开始东城的征战史。月底,中城满愿师杨阳行刺罗兰不果,声名一落千丈。

花之月,东城城妃朵琳·欧斯达自尽身亡,红龙骑士团叛逃,青龙骑士巴曼受命追捕。

空之月,北城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被刺杀,北城内乱,东城军乘机吞并,扶植十六公主奥黛露即位,

萤之月,光复王召唤亡灵大军,攻陷河口都市。南城发生叛乱,公主希莉丝·冯·休拜卡被怀疑是主谋,中南两城彻底交恶。东城军在北城城主的授意,代理城主蕾雪·依娃的允许下进驻,平息战乱。

星之月,西城出现异常事态。被证实是恶魔所为,而肇始就是有血魔嫌疑的宰相维烈·赛普路斯。中西两城的结盟使其他三城的民众更为群情激愤,视作蛇鼠一窝的堕落行经,格局正式形成了3:2的对垒之势。

而东境,也在南北合围下岌岌可危。

恶魔的肆虐和四方结界的建立并没有影响到战局,萤之月29日,东城军进驻河口都市凯德兰,开始对垂手可得的王都表现出强烈的进攻**。又因为帕西斯的离去,罗兰的无暇失去管束,就此踏进拉克西丝精心设计的陷阱。

顶着正义之师的名头,讨伐军当然不能拒绝民众的求助。中城一方以坚壁清野的策略为饵,一步步诱使贪功的敌人深入。

帕西斯已经预计到拉克西丝有意抛弃东境,退守西境,也提点过将官们,但短期内,东城方面只能控制住北部一带,内地的间谍工作并不顺利。拉克西丝又适时派出小股部队抵挡,装出一路溃逃的样子。

半个月里,出征的两万大军一再分散,赶往频频告急的各地救援。暗骂摄政王残忍无道,连自家的村庄城镇也烧,害他们赢了却得不到粮食,结果补给线越拉越长,不时遭到拉克西丝事先埋伏的骑兵偷袭。

虽然有微小的疑虑,但胜利的果实实在太甜美,指挥官格安大队长只好分出兵力保护补给。而且敌人似乎快不行了,抵抗越来越弱,也不是每次都赶不上救火,征收的物资勉强还能应付。

星之月14日,卡德莱平原一役,集结的中城军大胜,歼敌近一万人。

这是东城征战以来首次战败,损失还如此惨烈,罗兰十分震怒,一完成仪式,就赶来借题发挥,让部下好好冷静头脑。帕西斯也在随行之列。

然而,中城虽打了个大胜仗,南部却作战失利。

得到南城暗中援助的国王军势力大振,连续攻克四郡,展现出强大的号召力。执法教团的狂信者不但大声疾呼愚民起来反抗“女暴君”,还在战场上召唤出“神灵”。不少迷信的士兵当场就跪了下来,士气大为低落。加持了各种神术的圣骑士团也身先士卒,捍不畏死的凶悍劲直追蛮族。之后查出他们是喝了光复王配制的狂化药剂,不过战场上使用禁药很常见。

金色死神伊芙·比拿挥军四万压制西境军,大有越雷池直逼米亚古要塞的意图,诺因的军队就这么被绑死。南城两头支援后勤吃紧,得到从尼普亚斯大陆返航的希顿商会补助才缓和。

北城扼守边境监视西城,和举族迁出死亡沙漠的妖灵有过一次浅战,双方都没讨到什么便宜。青龙骑士巴曼的弟弟特亚修集合兄长的残部加入东城一方。身兼羽族族长的帕西斯也叫来五千名战士,一部分做侦察兵,剩下的送给“肥猪国王”和“美人后代”作对。

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情势一触即发。

******

创世历1038年·星之月22日·米亚古要塞——

“那老妖婆究竟在想什么?”

“她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卡萨兰城主朝心腹投去恶狠狠的目光,嘴唇动了动,阴恻恻地笑道:“我倒不知道你成了她肚里的蛔虫。”

“不是我有读心术,是你的乳臭味浓得天下皆闻。”身兼多职的宫廷术士长毫不客气地还嘴,一边一心二用地审批报表。他敢担保他是全要塞最忙的人,尽管部下都很有才干,但要他决策处理的事还是太多了。而那个好命的主子只要敲章就行,火得他只想闹罢工。

“你才臭呢!香水味臭得要命!”

“啥,你有没有嗅觉?”

“喂喂,你们到底是来吵架还是来办公的?”

最有良知的军务长打断两人没营养的挖苦,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友人的桌上,“最新战况。”吉西安哀号:“噢~~~饶了我吧~~~”

“我来。”诺因难得良心发现,其实是关心亲人又不肯承认的别扭心态作祟。

“斯帕斯港在昨晚被占领,守军几乎全军覆没,敌人使用了新式武器,一种像是魔导光炮的缩小版,配合水族的凿船和游击,渔网对这个水性精深的种族毫无用处。”雷瑟克扼要汇报。诺因咒骂:“妈的,放毒不就行了。”

“想必他们会吸取这次教训。”

“屁!人都死光了,还吸取教训!”

“不许说粗话!”雷瑟克敲了他一个爆栗,神色凝重地道,“海军可能会登陆,和凯德兰城的驻军,亚拉里特陛下的部队一起围攻里那,情势非常危急,我们必须想想对策。”

“有什么好想的,我的手臂可没那么长。她自己不要我帮忙,也许她得了热病,脑子烧糊了。”诺因恶毒地诅咒。对于主君不分轻重,忠厚如雷瑟克也忍不住捏起拳头。

“啊——你看不出吗?她分明是想把烂摊子丢给我,和罗兰·福斯或者帕西尔提斯同归于尽!”

雷瑟克震住,一脸难以置信。吉西安半点吃惊的迹象也没有,继续挥洒纸片堆起文件山:“太不划算了,元帅那样的无价之宝竟然选择自我牺牲,把未来交给你这个可有可无的家伙。”诺因眼中燃起熊熊怒焰,灼热的视线几乎瞪穿他。

“哼,愚蠢。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保存实力是明智的选择,但她又认为逃离首都是愧对列祖列宗的行为,所以就打算待在那儿等死——蠢透了!”

“不,如果陛下抛弃那里的军民,活下来的人也会瞧不起她。”雷瑟克坚定地反驳,诺因翻了个白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不懂,那是王者的尊严。”吉西安懒洋洋地道,转动羽毛笔,开始想入非非,“那么近期内我就会收到一笔大钱了——国库的财宝耶!”

“又不是你的钱!”诺因鄙视他。雷瑟克沉吟道:“话说回来,陛下为什么要孤注一掷?以里那的城防,即使三路合围,撑到我们赶到也没问题,还能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你忘了?帕西尔提斯那老**可是初代国王,会不知道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通道?以他的身手,没人能拦住他。”

“关于这一点,陛下早就在彻底搜查了。”

诺因挥挥手:“没用的,百密一疏。”雷瑟克沉默,不得不承认主君的顾虑正确。就算密道全堵上,帕西斯说不定也能挖出一条,甚至直接击碎里那的结界。毕竟他是协调神的附体,剑术又那般出神入化。

吉西安不以为然:“首都那么多精英又不是稻草人,元帅一定做好了妥善的布置。光复王再强也是血肉之躯,洒他一把毒粉,或者插十几把刀子,不信他不痛得哇哇叫。”诺因酸酸地看着他:“吉西安,你很信任我姑姑嘛。”

“当然,和你比起来,母猩猩也显得无比可靠。”

雷瑟克没能拦住扑向友人的主君。

******

同日中午·西城首府赫拉特·城主府——

“维烈,你最近怎么神不守舍的?”

“……对不起。”

隐捷敏亚城主瞅着连愧疚表情也做不出,一副神游太虚模样的部下,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你受了什么打击,总之你坐在这个位置,就得给我好好干。”黑发宰相回过神,迟疑了一阵,嗫嚅道:“老板,我可不可以请假?”

“什么!这时候请假?你想害死我吗!?”贝姆特怒极咆哮。某人立马缩进龟壳里:“是,我…我不请了。”

调整呼吸,贝姆特的神色缓和下来:“你是不是有私事要处理?”维烈点头如捣蒜。

“抱歉,现在是非常时刻,我实在不能批准。”贝姆特诚恳地道,“可能到战争结束都没空,你知道的,我城的情况。虽然内阁已经正常运转,但很多事没有你真的不行。”

“嗯,没关系,是我任性了。”维烈笑了笑,收敛心神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有条不紊地报告,“今年预计能收到比去年多两倍的粮食。这是加上冬小麦收成的结果。扣除民众的份,勉强能应付十万大军三个月的口粮。但是占领地因为过度的横征暴敛,产量还会减半,恐怕无法满足三位团长的需求。”

“不太理想啊。”贝姆特叹气。维烈宽慰地笑道:“刚起步都是这样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不赞成以暴力解决,南城只是迫不得已才归顺东城,我们不侵略她们,她们也不会来惹我们。”

“你错了,一等罗兰·福斯拿下东境,她们就会要求夺回凡尔加平原。”贝姆特并不意外,他很清楚这个朋友排斥战争。对军事一窍不通,压根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但维烈自有他的价值,他拥有稳健的行政能力,人事管理和情报分析的长才,还是统御所有魔兽的魔界宰相。就算西城没有探子和信鸽,也能第一时间得知大陆的动态。

而且说实话,开完吵吵闹闹的军议会,听着那温润沉稳的声音绝对是一种享受。

“老板也主张战?”维烈皱眉。贝姆特咋舌:“别摆这种苦瓜脸,现在的情势是由不得我们不战。既然战了就要占据主动,金色死神目前行军到紫月森林附近,我想索性和德修普一道拔了他。”

“伊芙将军手下有四个弓弩手中队,一个魔法师大队,擅长骑射的轻骑,大量的远程武器,步兵也擅长建筑防御工事,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维烈加重语气,“更别说他本人所向披靡的战力,何况,他们还有充足的医疗资源!”

“嗯嗯,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不过他的部队机动性不强,只要我和德修普配合好,再妥善利用地利,有把握让他疲于奔命,不攻自垮。”

“可是他已经沿途设置哨点,建了好几个营地,击垮各城镇的武装力量,明显要一口一口吞掉西境。”

“哎哎,不会吧。”贝姆特傻眼,“这么稳扎稳打?他不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嘛!”维烈啼笑皆非:“那只能说老板不了解他,伊芙将军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将领,用兵果断却正统。最重要的,他可以拖,我们不能。”

贝姆特陷入沉思:“嗯,我明白了,我会再慎重考虑,你下下去吧,让轩风做点好吃的给你。”

“是。”维烈行礼退下。

因为兼任书记和战时情报官,他搬出宰相府,在主君隔壁办公。推开门,一个清亮的女声传出来:“啊,维烈,你回来了。快,我做好了苹果派,趁热吃。还有一份文件要你签收。”

原南城满愿师自发担任宰相秘书,帮他省去很多麻烦。

“谢谢。”维烈绽开一贯温文的浅笑,关怀地问道,“你吃了吗?”

“还没呢,一会儿和贝姆特一起吃。”轩风笑吟吟地解下围裙。瞥见分门别类整理完毕的奏折,维烈由衷慰勉:“辛苦你了。”

“不要紧,反正打工嘛,所以要给工资的哦。”

“是是。”维烈苦笑,坐下习惯性地批阅。轩风凝视他清俊的侧面,抑不住满腔好奇:“你先别忙,告诉我是不是要打仗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

“玛莎她们都这么说。”

那些三姑六婆的话不可信。维烈叹息着搁下羽毛笔,避重就轻地道:“我刚刚劝了老板,不要轻启战端。”

“可是战争要来是挡不住的吧,这道理我都懂。罗兰城主摆明了要统一大陆,我们不想死,只好卯足了劲上咯。”轩风深切惋惜和帅哥敌对,她自己是不介意投降,开开心心地做东城的子民,天天瞻仰那绝世容光,和买一送一的银发美男,但用膝盖想也知道贝姆特决不会屈服。

“我是阻止不了战争,只是想尽量避免。”维烈沮丧地垂下肩膀,“可惜,就像你说的,战争迟早会爆发,我们只有祈祷老板平安归来了。”

“……我也要去。”

“什么!!!”

轩风哭丧着脸:“首领的女人必须和他并肩作战,这是西城的传统。”维烈张口结舌:“不会吧……”

“千真万确。”

“我…我给你几个道具。”

“我正想这么说。”轩风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也不想看见血肉横飞的杀戮场面,灰水河一役就够她看的,“对了,你这两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啊。”维烈含糊其辞:“没什么。”

吃着最喜欢的甜点,却完全尝不出味道,难以下咽的感觉曼延到胃部,最后是全身,焦躁使得他坐立难安。

他真想卸下一身职责,不顾一切地打破封魔结界,去地球找基连他们。然而结界一垮,恶魔又会肆虐,席恩也会朝他重视的人们出手,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唉。维烈万分心酸地咽下口中的苹果派:父亲,请再等我一下下。

******

午后·东城占领区·河口都市凯德兰——

“费尔南迪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

“哦,谢谢,看起来很好吃呢。”

**花边的洁白手绢里包着刚刚烘焙好的小饼干,全部都是梨子形,而光复王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梨,可见赠送的人有多么用心。

得到心上人的夸奖,容貌姣好的侍女羞涩地红了脸。银发青年也赏心悦目地瞧着她,他喜欢纯情的女孩,虽然那害羞的神情再加点不肯承认的别扭会更好。

哎呀呀,不好,又开始描绘起菲莉西亚的样子了。

“那…那我回去工作了。”对方深鞠一躬,慌忙跑走。帕西斯热情地挥手:“走好啊~~~”

挑了一块塞进嘴里,松脆可口,浓浓的果香味泛开来。正赞好,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当心毒死你。”

“啊,罗兰。”帕西斯转向徒弟,笑靥灿烂,“世上有什么毒能毒死我,尝一片吧?”伊维尔伦城主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不死之身,而且我不喜欢甜食。”

“真没情趣。”帕西斯又塞了一块嚼嚼嚼。

“说正事。”罗兰不跟他废话,“我打算等马尔亚姆的部队汇合后就亲征,你不必跟来了。”帕西斯大吃一惊:“为什么?”

“师父,我不想瞒你。一些军官和大臣对你有很深的顾虑,士兵也不适应和亡灵一起作战。”

冰蓝的眸子明晰而冷彻,帕西斯一阵心虚,情不自禁地别开眼。

有的事只能装傻。一旦挑明,原本和睦的关系就可能破裂。

但是他逃避,罗兰却不愿,这也是他造成的。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挡在我面前……

罗兰眸色变暗,深处涌动着冰冷的怒潮。

“那好吧。”帕西斯闷闷地道,习惯性地拉拉鬓发,这是他烦躁时的小动作。确认了内心的怀疑,罗兰的眼神又冷上几分,淡淡地道:“我走了以后,你可得按时吃药,别没人督促就忘乎所以。”

帕西斯心情激荡,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坚定地许诺:“罗兰,我不会背叛你。”

微微的酸涩和微微的好笑,罗兰闭了闭眼,看着对方。

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显然又睡过中午,肚子饿就直接出来找吃的,以前也是这样。

“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你这么邋遢的男人。”回过神时,罗兰已经站在他面前,帮他扣上扣子。

“切,本人英俊潇洒气宇不凡,不受欢迎才怪。”帕西斯开始一日三吹。罗兰不理会他的臭屁,近距离锁住他宛如祖母绿的碧眸。

“希望你记住你的承诺。”一指点在他的心脏部位,准确地,深深地,“师父,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

帕西斯感到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真正让他震撼的不是徒弟的狠话,是他暴露出来的情感。若是真的想杀他,罗兰不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令他警惕,而是在背后游刃有余地布置好一切。

儿女的面容都模糊了,和眼前的人相处的记忆一点一滴浮上:清澈的湖泊,沧桑的古迹,翠绿的树林,香甜的野味,追逐着自己的孩子,融化了寂寞和仇恨的温暖。

“也许你会因祸得福。”罗兰轻笑,缓缓收回手。帕西斯神色不豫地瞪他:“别开玩笑了。”

微笑着,罗兰把他的扣子扣到喉部,然后狠狠拽起。

“我不是在开玩笑。”

“咳咳……是!”帕西斯连忙赶在被掐死之前投降。罗兰的目光柔和下来,拉平他的领子:“拉克西丝终究是你的后代,就算感情上不在意,在旁人眼中也不好看,你就别凑热闹了,嗯?”

“可是我担心你。”帕西斯老老实实地道,“她诡计多端,又遗传了我的硬骨头,九成会拼着玉石俱焚宰了你。只要你一死,这场仗等于她赢了。而且我对王都的情况比较了解,可以偷偷潜进去搞破坏。”

“否决,让你去只会赔上你一条命。”

“为什么!?”帕西斯是真的惊讶,他有自信在千军万马中轻取目标,何况出其不意,拉克西丝根本来不及反应。罗兰不答反问:“假如贺加斯出来,他会管这场战争吗?”

“怎么可能!他会第一时间抓着他老弟回神域!”

“这就是了。”罗兰把他翻过去,熟练地打辫子,用从他兜里找出的咒带绑起,“她不必一定要杀你,只要让贺加斯占据主导就行了。再说,她也未必杀不了你。”普路托赠送的黯曦,帕西斯的吞日,算下来已经有两把灭神剑了,王室难保没有第三甚至N把,真奇怪这样奇货可居的东西为何会量产。

帕西斯明白了,摸摸光滑的下颌:“我的美人后代很看重我?”

“废话。你是我城的第二号人物,强大的死灵法师,拥有一支不用补给、不知疲倦、不会死亡的亡灵大军,还能随时随地补充新成员——她不铲除你铲除谁?”

“挑拨我们自相残杀不是更好?”帕西斯不小心踩中地雷,等着徒弟再炸他满头灰,罗兰却波澜不兴:“她早就在做了,不然朝野军中那么多质疑的声浪哪来的?但这毕竟是备用方案,我还不至于昏庸到中反间计,直接针对你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嗯……为了避嫌,我只好留下了。”帕西斯怏怏叹了口气,随即双目一亮,转过头,“那我去帮伊芙将军好了!这总没人说话了!”罗兰眸光闪动,沉声道:“你狠得下心和儿子敌对?”

“反正他又死不了。罗兰,我是杀不了诺因和莉莉安娜,他们是我的儿子、女儿,但我保证,我会封印他们的能力和记忆,扔到地球去,不让他们妨碍你。所以,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好么?”帕西斯愧疚又急切地直视徒弟。罗兰抿了抿唇,转移视线:“你别这么说,是我占了便宜。”

“那就说定了。”帕西斯喜出望外,抓住他斗篷的环扣,“啊,我还没吃饭,你亲自下厨做给我吃。”

“好好。”纵容一叹,罗兰突然想起什么,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串手链,帮他戴上,“这是暮用他的血做的,千万别解下来。普路托死了,他的神器力量会减弱,只有咒带,我怕封不住贺加斯。”帕西斯稀奇地打量那条鲜红的链子:“那头龙竟然肯放血给我?”巴哈姆斯应该非常讨厌他。

“我说是我用的。”罗兰淡然道。帕西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因为是骗他,我只好说是为了提升我的潜能,所以这条血链的作用并不是封印贺加斯,只是增强你的精神力。”罗兰有些忧心,“师父,请务必保重。双神之间有感应,万一魔封出了什么变故,你这边压力就大了。”

“安啦,我决不会让那个瘟神称心如意的,我还要亲手为你戴上王冠。”帕西斯比了个信心满满的手势,秀丽的脸庞神采飞扬。罗兰舒展眉宇,浮起如同秋日晴空般清澈的笑容:“那我们走吧,钓几条彩虹鱼吃,味道真的很不错呢。”

******

中城首府里那位于地势平缓的中部平原,宛如一颗绿色绒毯上醒目的明珠,两条贯穿大陆的要道为它带来千年的繁荣。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云集于此,出售各种商品。一到秋天,枫红似火,妆点出无尽的绚烂,仿佛对人们诉说着这座城鼎盛的权势和财富。

然而如今,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和不时经过的巡逻队。商店关门,市场冷清,不安的乌云笼罩了整个王都。

总参谋长一手端着盛放有红茶和点心的托盘,另一只手轻扣门板,得到允许后,打开门走进。身后跟着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穿的制服也式样相同。

“陛下,陛下,好消息。”叽叽喳喳活像四只麻雀。

窗前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腰杆挺得笔直,乌黑的发丝与雪白的披风随风微扬,半合着眼享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利落地转身,带起披风在空中飞舞,跳坐到一旁的豪华沙发上,流畅而帅气的动作让在场的人都呼吸一窒,想到同一个词——女王陛下……

“关门关门,你们四个吵吵闹闹的小丫头。”带有命令口吻的嗓音如山中泉水,清脆爽快,“克鲁索,帮我捶肩。”早已习惯不合理指示的绿发青年分送完茶点,默默照做。

“说吧,什么好消息。”拉克西丝啜了口茶,满意地挑高眉头,肩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力道更让她惬意地眯眼。

“陛下,实验成功了。”四胞胎的大姐塔莉跳起来,兴奋地双手握拳,“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好,这几头大家伙一定能对付那些龙骑士和翼人。”

“心灵水晶的暗示效果也很成功,哪怕一个骑士学徒骑上去也会乖乖服从。”老二曼莉补充。

“唯一的弱点——经验也通过模拟训练让它们学会了。实际上阵会比老兵表现更棒。”老三夏莉自信地拍打胸脯。

“霍特那边就进行得不是很顺利,才刚刚做出一只石魔像,工序复杂,性能不稳定,好几次暴走,无法投入量产。”小妹凯莉接了条扫兴的尾巴,被姐姐们痛揍。

和罗兰一样,拉克西丝担任院长和资助人的魔研院也私下从事禁忌研究。禁药、禁器、魔兽合成、精神控制……历史还更为悠久。

大家都不纯洁。

“太乐观了啊。”拉克西丝也泼了盆冷水,“生手是能操纵合成兽,但只有熟手才能真正发挥出它们的威力,而全首都拎不出一支象样的飞行部队。虽然通过魔法水晶让它们学习,但这只不过是知识的累积而已。遇到意外和强敌就会出现致命的思维停止——这种程度还差得远。”都怪那票贵族不争气。没一个能驯服野性的飞行兽,她手下也只有极少数狮鹫骑士。

四胞胎面面相觑,很是失望。拉克西丝适时褒扬:“小缺点改进就行了,你们干得很好。羽族也缺乏战斗经验,龙骑士区区残兵,我的队伍就能对付。”只怕那只狐狸还藏了什么。

“是!我们会努力!”四个少女重拾欢颜,精神地行礼。

“至于魔像,尽快吧,实在不行交给那臭小子继续。”拉克西丝最头痛的不是罗兰,而是她的祖先。普通人根本打不过不死的亡灵,一旦阵亡还会为它增添战力。只有同样无生命的傀儡能对抗这支赖皮可恨到极点的军团。可惜研究时间太短,相关的资料也散失太多,目前还停留于起步阶段。而由只懂得溜须拍马的小人,混分等毕业的世家子弟和死读书的学者组成的圣职者集团,更别谈超度。

尽管对帕西斯本人有些安排,黑发的摄政王却没有十成的把握。就像她了解罗兰,罗兰也了解她,彼此多少揣摩得出对方的心思。

这时,她的心腹报告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东城军和亡灵大军有分兵的迹象,看样子不是先后出发。”

“难道它们要攻打西境!?”四胞胎紧张地异口同声,“它们朝哪个方向去?”

“暂时是北边。”

“一定是了!”

“也不一定,可能是西城。”拉克西丝无意识地将盘中的皇家巧克力蛋糕“分尸”,脑中飞快思量,“亡灵脚程慢,叫臭小子集中全力灭了金色死神的队伍,不能陷入两头作战的困境。”

“殿下应该理会得。”克鲁索认为她多此一举。拉克西丝哈了一声:“我怀疑他被书虫蛀空脑子了!”

“无论如何,我们的压力减轻很多。”克鲁索不跟她做口舌之争,“当然,也不排除是欺敌之计,从伊里亚河顺流而下还是挺快的。”

“接下来,八成就是挑拨贵族。哼,那帮心志不坚的家伙滚蛋也好。”拉克西丝的思路已经跳到别的地方。塔莉持不同意见:“敌人的探子不可能和他们取得接触。就算有少数潜伏在仆役里,也无法提出任何有力的保证。贵族贪生怕死,不敢的。”

“可以让翼人发传单,帕西尔提斯不会连翼人也全部带走。”

“太过分了!”夏莉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小脸气得通红,“那些该死的墙头草,代代享受王室的恩泽,大难临头却投敌求荣——陛下,统统砍了他们!”拉克西丝不为所动:“我们自己打起来,只会让罗兰·副斯渔翁得利。走了也好,省得我看着烦心。”凯莉沉吟片刻,摇摇头:“陛下,为了证明他们的‘忠诚’,罗兰城主势必将他们当作肉盾。与其便宜了敌人,不如作为奇麦拉的实验教材。”拉克西丝瞥了她一眼,点头应许。

“克鲁索,我老哥他们到哪儿了?”

总参谋长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忧,低声道:“快到风之原野了。”拉克西丝不动声色地喝茶吃点心:“这样啊,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差不多该去迎接了。”

“陛下!?”一室惊噫。曼莉不解地发问:“您为什么放弃里那的城墙,主动迎击?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好了。”

“里那的城墙可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坚固。”拉克西丝秀丽的容颜泛起一丝冷笑,既是嘲笑这座号称神迹之城的城塞,也是嘲笑这个破败的国家。“年久失修,装饰性大于实用性,投石机和弩炮都过于老旧。虽然当初建造的时候材料加了炼金术的药剂,城墙上也刻了防护咒文,能够防御魔法攻击,但物理攻击几乎是没辙的。”

至于城卫兵的素质就更不用说了,亏空现象早已成风气,军官虚报人数,将多余的名额作为外快,平日结党营私、贪污腐败、仗势欺人。士兵也上行下效,活脱脱的**兵。其他部队也好不到哪去,缺乏实战经验,派系林立,互相勾心斗角。即使通过魔武大会做了番调整重组,短期内还是无法扫除沉疴。让这样一支杂牌军是守城叫做找死,她自己的精锐又舍不得,损失过大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很难控制住局面。

“可是…可是我们有魔导光炮啊!”四胞胎再次齐声道,神色也是如出一辙的有恃无恐。拉克西丝抬起空杯,示意部下倒满,轻描淡写地丢下炸弹:“西面的矿山出现大批魔兽,暂时停止作业了。”

八只圆睁的眼睛,和四张呈圆形的嘴巴。

德修普家族之所以能支撑千年不倒,一半就归功于魔导光炮的威慑力。而发动它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可以说是标准的“用钱砸死人”。它发一炮需要3吨高纯度的魔晶矿提取出的能量,而年产量也不过才几十吨。魔晶矿这玩意儿可不比铁矿,纯度高的稀有度不亚于精金秘银。

又因为魔晶矿是高危险的物品,城内最多只能贮藏5吨。

“那——”四人的脸色由白泛青。拉克西丝颔首:“肯定是那头狐狸。不过剩下的还能发一次,足够将他和他的主力轰成灰烬了,小心保护,看准时机用吧——好了带路,我去看看那帮大家伙。”四胞胎一齐敬礼,当先跑出房间。

“阁下。”克鲁索唤住上司,右手摊开,露出一枚造型典雅雕刻精细的白金戒指。

拉克西丝险些滑了一跤,心跳失速,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将表情维持在正常范围里,舌头却不由自主地打结:“干…干什么?”这小子不会突然开窍吧!?

“奥里维副院长托我带给你的法器,说是你叫他做的。”

“……”

一把抢过戒指,拉克西丝好不容易克制住一拳揍飞这个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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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历1038年星之月26日,前国王亚拉里特的[讨逆军]和摄政王的军队在风之原野对垒。

此举出乎前者的预料,他们原以为会一路太平顺利地和东城军会师,然后一起围攻那个无耻的王室叛逆,没想到拉克西丝放弃坚固的城墙,主动迎击。

幸好有翼人侦察兵及时传递消息,让他们没有仓促应战。

距首都里那以南约一百八十公里的风之原野以盛产风信子闻名,地势平坦,是展开阵地战的好地方,这也是贵族最常用的战法。双方兵力差距不大,四万对两万八千,都有重骑兵,来自南城的两个骑兵大队和百多名神职人员也加入了这场“圣战”,可以说各有一拼的资本。

烈日高悬头顶,晴朗的天空可见几条稀疏的卷云,狼烟似的随风漂移。

平原上寂静异常,只听见旌旗猎猎作响,逐渐浓厚的紧张气氛使空气仿佛凝固,化作沉重的压力落在每个士兵的肩头。

亚拉里特破天荒地出席了军事会议,还要求在战前和敌方主帅对话。在场的成员没有阻拦他,傻瓜都知道这是个打击对方士气的好机会。

讨逆军并不团结,几名公侯爵,执法教团的副团长依谢夫,圣骑士团的三位军团长达夫克、布鲁诺和瑞森共同分摊权力。亚拉里特对军务一窍不通,根本无法组织起统一的指挥。不过有一位[荣誉客卿]。东城城主派来的索拉恩少将随侍在侧,好歹为他挣回一点面子,之前在他的妥善建议下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

罗兰没有意外拉克西丝的决定,以里那的城防绝对挡不住三路猛攻。利用时间差各个击破是正确的。亚拉里特是死是活他也不关心,只要把他最后一份利用价值榨干就行。

对方回应了要求,午时14分,主帅出列。

打着如意算盘的一些人眼中射出残忍而兴奋的光芒,但拉克西丝身边周密的防护和非常安全的距离让他们大失所望。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年轻少将也微感可惜:如果能从海军那儿搬台魔核光炮来,就算轰不穿那道闪耀的光壁,至少也能让那些士兵惊慌一番。

黑发的摄政王身穿银白战袍,内里鲜红的白披风舒卷飘逸,脸色有些苍白,却不掩容姿的沉稳,翡翠绿的双眸一霎不霎地凝望对面的人。

他瘦了,依稀有了几分记忆中的模样,和她相同颜色的眼睛喷射出愤怒、憎恨、伤痛和不解,直直刺进她心底。

“王兄。好久不见。”

经过风魔法放大的声音朗朗传遍敌我双方,隐隐透出秋的微凉。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拉克西丝!”完全没有跟妹妹虚与委蛇的心情,亚拉里特直接吼出郁结多日的怨愤,声嘶力竭的指控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拉克西丝突然有点好笑,到了今天他还问她为什么,该说他蠢得无药可救呢,还是……

“是我对不起你,王兄。”她叹道,真心实意地。

“那就道歉!”亚拉里特的怒气平复了少许,说出让周围人汗颜的话,“马上退兵!跪到父王的墓前忏悔!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唉,有这样的主帅真丢脸啊。索拉恩有了擦汗的冲动。

“这是不可能的。”拉克西丝毕竟有过无数次经验,毫不动摇地拒绝,“王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好自为知。”语毕,退回队伍。

呆若木鸡的亚拉里特也被簇拥回去,一阵宛如呜咽的号角响彻平原,正式拉开战争的序幕。

“冲啊!”服了狂化药剂的达夫克军团长高声命令,“重骑兵队,向敌人两翼突击!”

“不行!”法师队长急忙劝阻,“阁下,没消耗完敌方法师的体力前,不能动骑兵!”

“怕什么!那些个鸟魔法射得穿我们的盔甲?军人也不怕伤亡!”

“不是……唉。”见上司已无心听下去,自顾自率军突进,法师队长只好赶紧补救,“用移动术跟上,到位后用驱散,第二队准备火球攻击!”

“法师队,注意距离,第一列沼泽术,第二列防护,第三里配合信号施放眩光术!”与此同时,注视逼近的敌方部队,拉克西丝也火速安排。

一时间各种元素能量在平原上炸裂开来,伴随着讨逆军重骑兵队的冲锋。

不好!阵头的士兵感到身子一沉,坐骑竟然陷进泥地。看到前面的人纷纷坠马,后面的慌了手脚,有的试图转向,有的勒紧马首,却被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战友撞上,队形顿时混乱。

终于赶到的法师们使用驱散魔法,遏止了一场灾难。但是倒地的骑士根本爬不起来——他们的铠甲太重了!铺天盖地的火球紧跟着落下,砸得还没调整好队伍的骑兵部队更加晕头涨脑。

“闭眼!骑兵还要盖住战马的眼睛!”各小队长接到讯号,迅速下令。

刺眼的白光炸开,已经十分慌乱的重骑兵彻底溃散,受到惊吓的马四处乱窜,甚至撞到辛苦赶来的法师。其他法师见状也忙着闪躲,暂时无暇施法。

“突击!”摄政王的军队开始推进。

“第一列用防护箭矢,第二列用冻雾,第三列用群体祝福!”情况紧急,索拉恩顾不得请示旁边的傀儡主帅,拿着传讯水晶下达一连串指示,“弓箭手跟上,重步兵保护法师!”

几位骄横的大贵族不买他的帐,而他也没指望过他们。如果全听他的,索拉恩自信即使不胜。至少也不会输得太惨。目前只好尽量削弱敌人的兵力了,早已和罗兰合作的布鲁诺军团长和执法教团还是服从他的指挥。

双方的圣职者资源都很充足优秀,攻击魔法起不了什么作用,那还不如着重于辅助魔法。

你来我往,杀声震天。

闪着绿光的屏障挡下了连片的羽箭,但敌人的弓箭似乎无穷无尽,不断有士兵倒下,飞溅的血雾犹如一朵朵艳丽的花,染红了平原,也染红了每个人的双眼。随着尖锐的破空声,数量惊人的飞斧投出,落在讨逆军的前列,一波接着一波,形成密集的杀戮之雨。但是重铠士兵事先得到警告,举盾防守,法师损失不大。

因为寒气的影响,身体僵麻的摄政王军也没能抓住机会撕裂敌方的阵型。加持了神术的后方士兵勇敢地补上缺口,勉强维持住队列。

敌人打得不错嘛。拉克西丝暗暗惊讶,她可不认为自家老哥有这样的能耐,仔细眺望,一个身穿东城将官服饰的身影映入视野,不禁狠狠咒骂:金毛的家伙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刀光剑影,五颜六色的魔法光芒交错闪烁,中央的长枪兵已经绞成一团,整个战线支离破碎,既有上千人的厮杀,也有数十人的拼斗……一排排掷斧投下,血染大地。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讨逆军的防线渐渐崩溃。

阵地战最讲究阵型,第一线垮了就等于被突破了,后面的刀盾兵只有被敌方的长枪兵零零碎碎切割的份。拉克西丝在阵头配置了足够数量的兵力,始终确保局部优势,加上精锐的弓箭营和掷斧手,胜利是当然的事。

这时,战场第一次生变。

“用火龙卷,对准敌方主帅,能用几个用几个。”索拉恩一边发令一边在心里叹气:如果是东城的魔导团,压根用不着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早就自己看准时机用了。

一直没动的南城法师依言吟唱咒文,两道火焰龙卷逐渐成形,一左一右在前方开路,撕出两条长长的口子。清一色白色战甲的执法教团身上亮起耀眼的光辉,以刀尖队形插进敌军阵营,拉起一条条血线。

这群狂信者个个是以一挡百的精英,夹着凌厉的杀气,口呼至高神,硬生生将敌人的前锋剖成四半。

还不够!眼看重骑兵部队快要溃灭,执法教团也一时冲不过近卫军的铜墙铁壁,索拉恩果断地亮出底牌。

敌军的骑兵成功地包抄,代价是两翼的失守,只要他能先打垮敌人的主力——

数千名翼人从后方升空,很快绕过战场来到敌人的侧面,一次整齐的低空射击,急转往上,搭箭,再次俯冲而下……

几轮连射下来,左翼已是稀稀拉拉,濒临解体。

“前进!”由布鲁诺带领的圣骑士团第二大队展开蓄势已久的冲锋,如同银色的洪流。

当他们越过平原中央,对面传来奇异的咆吼,黑压压一大片阴影飞上天空。索拉恩瞪大眼,用对应的通讯水晶喊道:“后退!”

翼人指挥也不恋战,连忙率领部下返回。日前两名巡逻兵在里那附近失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敌人有了新的空战力量,对此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飞行部队里,羽族防御最弱,速度却最快,然而这支古怪的队伍打破了这个常识。

三名羽族当场被撕裂,一部分被结成圆阵的敌人包围,剩下的还想救援。只有少数撕破防身的卷轴,用魔法飞弹争取时间逃跑,应变能力之差可见一斑,索拉恩只觉惨不忍睹。

“快给我滚回来!用俯冲脱离!”他的反应就快多了,“法师队掩护!”

一俯冲,速度差异立刻抹消,因为体重的关系,飞行骑士们也不敢冲太快,何况还有法师在下面虎视耽耽。稍作扫荡,就退回后方。

只有一人挑大梁的弱点完全暴露出来:在索拉恩把注意力集中在天上期间,两翼已经被铲平,布鲁诺的部队甚至没能冲进敌阵,那些有翼兽惊了马。

瞥眼间,执法教团的白衣被快速变换的敌军包围,索拉恩明白大势已去。

任何有经验的将领都清楚,在乱军中还能调整阵型就意味着占据了主动。再不逃,他就逃不掉了!

即使投入预备队也改变不了战局,南城那点人根本不够看,还损失不起。所以他一脚把早已吓得软瘫的国王踹下马,在亲兵的保护下溜之大吉。

这脚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敬爱的主君也拜托他代劳。

“凯琳娜大祭司,我们败了,请快逃吧。”

身披白袍的圣职者皱起眉头,会主动参与这场与己城无关的战役,可见她的虔诚。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提议,索拉恩少将。虽然我们的情形是有点不妙,但我们决不能畏惧邪恶的魔族,更不应该抛弃友军。”

金发将官懒得跟她辩,直接抛出杀手锏:“双方都是邪恶的,尊敬的女士。”

凯琳娜沉默了一瞬:“哦,你是对的。”

不与魔族为伍的东城军撤了,风之原野一战以摄政王的胜利告终。

“陛下。”传令兵吞吞吐吐地汇报,“刚刚……洛伦少将砍下了敌方主帅的首级。”

“……”拉克西丝面无表情,半晌,不带感情色彩地道,“这是件大功。”

一旁的总参谋长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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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伯父死亡的消息,中城城主毫无感触,照常办公。

“诺因……”杨阳反而比他难过,为不得不弑兄的拉克西丝。

“干嘛?老头子一死,我就感觉空气清新多了。”诺因实话实说,他对亚拉里特没有一丁点亲情,有的也只是当初锥心的失望。杨阳责怪地看着他:“你至少该为你姑姑伤感一下下,还有形式上的悼念。”

“我只会为她高兴——来人,备酒,庆祝老头子归天!”

说不通,杨阳气得转身走人。诺因叫住她:“阳,把血龙王借我。”没办法,那头跩龙只听杨阳的,连带月也身份超然。

“为什么?”杨阳很不乐意,她是自愿参战,却不愿牵连朋友们,“你要他做什么?”

“帕西尔提斯的亡灵大军还没到,但他本人已经开始撒野,夜袭了三个粮仓,守军连他的影子也摸不着……”

“你要扎姆卡特和索贝克打!?”杨阳越听越不对,忍不住打断。

“听着,那老**是骑龙,还是一头和他一样**的亡灵龙,只有真正的龙骑士能拦住他。”诺因加重语气。杨阳的脸色更难看:“你要月也去?他可不是龙骑士,他是法师!而且他绝对打不过索贝克!”

“血龙王去了,他会留下吗?”诺因一叠声道,“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大军备战,急需粮草,必须守住运输线!我不要求他们宰了那混蛋,只要牵制住他就行了!就算有危险,他们总逃得掉吧!”

反复思量,杨阳终于屈服了:“我会征求他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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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听完杨阳的拜托,扎姆卡特一口拒绝。正在调节风元素的月露出沉思之色,一言不发。

“为什么?”杨阳愕然。她本来以为友人会非常乐意,因为扎姆卡特很好斗,而有冷静的月看着,也不怕他惹出什么乱子。

“帕西尔提斯体内有协调神,他会杀了月!”血龙王神色凄厉,他决不能容忍再一次失去**。杨阳更惊愕,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会?”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换了个身体,不至于影响法则,但还是会引起小规模的时空混乱。运气不好,就可能导致魔族入侵那样的事,以维护平衡为己任的贺加斯决不会坐视。”月平静地解释。

“那你别去了,别去了!”呆了两秒,杨阳紧张地连连挥手,“我会跟诺因说,你待在这里!”

“……我可以去。”考虑到杨阳的难处,扎姆卡特妥协。月睨了他一眼:“一对二,你有胜算?”

“啧,不过是神明的附体罢了,我还怕他?另一个就更好对付了。”

“索贝克很强,你不要小看他!而且诺因只是要你牵制他而已!”

“这个姑且不说。”月将法杖斜靠在右肩上,直视少女的双眼,“我先问你,杨阳,你到底是下了多大的觉悟来打这场仗?”

“咦?”没料到会被这样质问,杨阳有些局促。扎姆卡特像察觉了什么,皱起眉头。

“刚刚的请求,如果是基于你自己的意志,萨克是无法拒绝的。哪怕结果会害死我,因为他发了誓。”

如雷轰顶,杨阳脸色惨白地看向友人,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誓言的重量。扎姆卡特反而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事,你又不会害死月。”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差点就——差点就——”杨阳快抓狂了,全身发抖地转向另一个人,“月,以后一定要提醒我!”天~~~和龙王缔结契约一点也不好玩!他们简直在作茧自缚!

“这是当然,他自己乱发誓,活该。”月也觉她大惊小怪。杨阳不禁按住额角。史列兰以为她身体不适,赶紧扶住她。

用旋风卷起一张椅子给他们,月淡淡地道:“言归正题,我和萨克原本以为你铁了心和罗兰城主敌对,因为我们听说你暗杀他,当时很吃惊。不过我们想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暗地里帮你招兵买马。但现在看来,你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大。”

“是…是的,因为他不是杀害神官的真凶。”杨阳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脸上交织着痛苦和迷惑,“我本来想杀死他,可是那次失败了。他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我就想…就想打倒他,战场上总有机会,而现在……”

深吸一口气,她才继续说下去,“被你这么一说,我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还是不能放过他,但我下不了手杀他,更不能伤害索贝克,他和神官一模一样。”

“你自己好找整理一下吧。”月毫不意外地摩挲杖头的风魔晶,“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杨阳和扎姆卡特惊讶地瞪视他:“月!?”

“时机不能延误。肖恩不在,整个卡萨兰只有我和萨克能阻挡他了。让史列兰去,贺加斯可能会受到刺激跑出来,完全吞噬帕西尔提斯的意志。”

“不!”杨阳惊惶地大喊,随即勉强镇定下来,起身踏前几步,“但是你也不能去,月,你别冒险。”月摆摆手:“我可不会卤莽行事,再说我也不可能躲一辈子,总要有个了结。杨阳,我有个计划,如果能俘虏帕西尔提斯,也许能让他和协调神分离。”

“真的!?”杨阳惊喜万分,史列兰也凝神聆听。

“神的精神是不可复制的,至少就我所知,魔法和魔耶的技术都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不能用萨克和维烈宰相的方法,只有着眼于帕西尔提斯。席恩应该是用他死灵法师的体质束缚住贺加斯,那把[负力]消除——换句话说,将他与贺加斯的神力同化,就有一线希望。”

“但力量同化,意识也会同化。”史列兰一句话使杨阳的心又沉回谷底。

“对,所以关键是快。只要贺加斯没有并吞的意愿,就能用一个简单的驱逐将他强制遣返,这样我也一劳永逸了。”月不掩私心。杨阳委决不下,咬着嘴唇久久不吭声。

“嗯嗯,好主意。”扎姆卡特大力赞同,他本来就是主动出击的性格,只是本能地敬畏造物,之前才选择退避。月劝道:“杨阳,不这么做,他也撑不了多久,那还不如赌一把。我看他有这个勇气,不过他很高傲,恐怕不愿承我们的情,才打算用强的。”杨阳苦笑:“嗯,索贝克是这臭脾气。”

半晌,她下定决心:“好吧,需要什么准备?”

“一会儿我把图纸给你,很复杂的法阵,尽量在我们回来以前布置好。”月食指指节轻扣沙发的扶手,语气一贯的轻柔优雅却隐含犀利,“还有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其实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除非彻底抽身,不管诺因、耶拉姆、希莉丝他们有什么下场都别回头;要么就挺起胸膛走到底。我个人是不赞成半途而废。”

“月,我问个失礼的问题。”漫长的沉默后,杨阳用干涩的声音道,“你当年把西城化为沙漠,害死无数人,有没有后悔过?”

扎姆卡特微微变色,月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不后悔,虽然我受到良心的谴责,那是我身为皇子的义务。奥兰托是小国。被周围四个强国觊觎,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除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敌人,才能威慑住其他国家——但是杨阳,你我的情况不同,我还有大义的幌子,而你纯粹是私情,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了,我不会退出。我既不能放过罗兰·福斯,也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回地球,或者当第三者旁观。”杨阳神经质地笑起来,“而且,只有战胜者有权处置战败者不是吗……”

目送她的背影。扎姆卡特罕见地叹了口气:“她会后悔的。这丫头和维烈一个性子,天生就不是当坏人的料。”月点点头:“嗯,她还是个孩子,面对尸山血海时就会尝到揪心的滋味。”

“呵呵,月,你在隐射你自己吗?”

“我的心肠可比她硬多了。”月满脸不屑地甩头,不露半点空隙。扎姆卡特也习惯了他的不坦率,只道:“其实她没必要想太多,战争又不是她发动的,自卫有什么错?而既然打了,就要打赢。”

“是啊是啊,那请你认真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别到时候又头脑发热地蛮干。”黑发祭司笑得温柔似水,眼里却射出冰剑,“这次再弄出个融合就有趣了,三重人格。”

“月……你好记恨……”无地自容的血龙王只有竖起白旗,及早结束一面倒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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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知亡灵大军有侵略企图,诺因就命令苍穹军团开拔南线。

金色死神的队伍已推进到腹地,孤军深入本是不智的行为,伊芙却不得不冒险。罗兰的主力正在进攻王都,他必须让他无后顾之忧。

东城军蚕食的速度并不快,却极为坚实。在森林面积广大的南部林地就地取材,建造一个又一个营地,防御措施无懈可击,兵力相差更是悬殊,守军只有五十里五十里地退。附近的村庄被征粮,仓库和工坊被捣毁——这场战斗的目的不是胜利,而是尽量打击敌人,伊芙很明确自己的任务。

当务之急,是消灭这股在领地里搞鬼的敌军。但是因为之前出兵南城,后勤方面暂时无法负担大军的补给,诺因只有先派出苍穹军团,和当地的驻军会合,挡住侵略者的脚步。

他手下共有四个常驻部队,分别是城主近卫军、精兵团、镇守米亚古要塞的卫戍军团,和在南部林地作为机动的野战团。其中只有卫戍军团达到一个军团的满额编制,其他连下限也不到。虽然有新进的苍穹和火鸟,以西境的粮产,要养活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却很吃紧。

西境本来就不富饶,多草原、多林地,只有东部的平原种植了大量的粮食和经济作物,而帕西斯瞄准的就是这些地方。

一旦亡灵入境,为害绝对非小。诺因打算一等西城的友军抵达,就挟优势兵力彻底击溃这支部队。

伊芙的反应也非常迅速,当晚就突袭运输线上的一个重要据点。这些天他派出的狩猎骑兵和翼人侦察兵已经将地形和敌人的情况摸了个清楚透彻。这一仗,让被伊芙的用兵手段麻痹的西境军深刻领教了他身为“死神”的一面。

神器[静默之镰]也是在这一战亮相。

大型的沉默结界笼罩住关卡,驻守的法师完全无用武之地,坚固的石墙几乎被攻城器械夷为平地。身先士卒的伊芙每砍一刀,漆黑的锋面就窜起一股青气,火光映衬中分外诡谲。即使没伤到要害,被砍到的士兵也倒下猝死。事后有幸存者形容:“简直像收割灵魂的死神!”

败逃的守军还被翼人和轻骑衔尾追击。一般鸟类晚上视力都不好,千年不涉世的羽族却打破了这个常识,个个像猫头鹰一样。最后西境军不得不躲进林子,东城军的对策是——烧!

这把火,烧了足足三天三夜。

大片物产丰富,可制作成优质弓弩的木材被付之一炬。尽管浓雾使得翼人侦察兵无法继续搜索,逃出森林的士兵因此捡回一条命,经济损失却无法估量,接到报告的诺因差点没气疯了。

那个纵火犯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收拢战线退了。在此期间,南城方面已接应了大批来自北城的地系法师,赶赴中南两城之间的缓冲地带,开挖壕沟,建起土墙、土栅栏、土堡垒等一系列防御工事,为将来的防守做准备。

然后祸不单行,某死灵法师也来插一脚,袭击了三个粮仓,还骑着龙到处乱窜,搅得东部百姓惶惶不安。

总算,扎姆卡特和月的离去让诺因的情绪好了点,有把握俘虏帕西斯的消息更令他心情大好。但转头一瞄,他又发现心腹不太对劲。

“雷瑟克好象很心不在焉啊。”

诺因一手执笔,一手拿烤面包,旁边还摆着蜂蜜饮料和大盘的肉酱面,更多的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另一张桌子的吉西安就有气质多了,至少他吃东西不做事。

“你到现在才发觉?”

“这么说你知道?”

“自己猜,没良心的家伙。”吉西安懒得搭理,急着吃完中饭办公,他的事情多多了。诺因哇哇大叫:“我怎么没良心了!?”

这时,靠墙侍立的露蒂丝犹豫片刻,挺直背行礼:“对不起,诺因哥哥,我可不可以请假一会儿时间?”

“去吧去吧。”她不在诺因反而自在。

露蒂丝还没走到玄关,守卫打开门,引进一个身穿桔黄色便服的中年女性。

“妈妈!”看清来人,露蒂丝欢呼了一声,扑进她怀里,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傻丫头,让我看看。”珀西也眼眶微红,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露蒂丝抽噎着擦干眼泪:“爸爸呢?”

“他还在魔法师公会呢,要那些法师送他回去,你知道他的脾气。”

“是陛下送你们来的吗?”吉西安起身迎接,俊逸的脸庞满是欣喜之情。珀西回以微笑:“是啊,还有几个军官的眷属,都在那里。”语毕,她转向诺因,却看到他面无人色地呆坐着。

“诺因(殿下)?”

中城城主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是没想到友人的父母,而是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出什么危险。尽管局势恶劣至极,他依然坚信姑姑会想出办法,守住东境,守住卡萨兰。因为在他心底,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是一座永远不会倒下的大山。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人也许会失败,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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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之月28日,从河口都市出发的东城军主力遭遇了最后一道防线。由原中央军、贵族私兵和已故护卫军军团长拉蒙·赫特赞的残部组成的军队被数倍的敌人打得溃不成军,只有空军挽回了一点面子。但这支倾注了拉克西丝心血的队伍也败在罗兰雪藏的暗军下。

合成兽速度快,负重大,能轻松驮起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唯一的弱点是制作不易,数量较少,只有一百二十多头。而羽族有三千之众,可以采用以量取胜的狼群战术。不过羽族生育力不高,飞行部队更是宝贵,罗兰没有让他们去鸡蛋碰石头,何况羽族擅长的箭术对同样是空军,防御力高的敌人没什么作用。

他用的是空马骑士。空马在飞行兽里并不亮眼,灵活不及狮鹫,瞬间速度不及飞龙,但是它们拥有惊人的耐力和长程飞行能力。固然负重不是很高,但背着身着轻甲的骑士所能达到的高度大大超过笨重的合成兽。空马骑士配备双枪,本来是用来保护坐骑的翅膀,现在瞄准敌人一样缺乏保护的双翼也是大收奇效。即使投偏了,也足以击落乘坐者。

就如字面意义描述的,那是一场屠杀。

然而,被这么一阻,罗兰晚了一步抵达首都,没能堵住从风之原野胜利回师的摄政王军。

南部地区沦陷,东部地区沦陷。北部地区沦陷,放眼东境,还掌握在王室手中的只剩下首都里那。可用兵力四万三千,没有援军。

东城方面,有城主近卫军两万八千人,红炎军团全员加参谋部四万余人,青雷军团扣除留守部队五万余人,暗紫军团的远程部队和魔法师大队,橙光军团四个突击步兵团和一个工兵团,其他还有预备队、雇佣兵团,总计十五万。另有海蓝军团的海军,河口都市的驻军和南北两城的增援部队随时候命。

因此后世也把这场几乎覆灭了德修普王朝的攻城战称为“没有悬念的战争”。

接到报告的诺因脸色铁青,更让他恼怒的是另一份噩耗:从国库秘密运往西境的财宝全部失窃!这说明敌人早就看破了拉克西丝的计划,派专人在暗中监视,然后一举成功。只不知是盗贼公会还是盗宝者协会和东城搭上了线。

敌我实力差一目了然,如今里那能倚仗的也只有魔导光炮了,但诺因并不抱乐观态度,天晓得罗兰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他又不是傻瓜。自己往炮口上撞。至于城防魔法阵,结界再强也禁不起密集打击。

舒适的行军马车里,满愿师抚摩腕上的象牙镯子,全神贯注地冥想。这件与[静默之镰]同等级的神器[封护之环]在战斗中可能会发挥重大作用。

坐在她身旁的东城城主双手环胸,盯着悬浮在面前的一面大镜子,眼底盘踞着浅浅的阴影。

从同步状态解除,冰宿睇来一瞥:“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师父。”罗兰顺手将早餐递给她,视线不离镜面,“米亚古的探子来报,血龙王和月祭司离开了,恐怕是针对他的,我想跟他联络。”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不是有很多亡灵乌鸦?”冰宿镇定自若地嚼着煎蛋三明治。

“德修普把西境的乌鸦全杀光了。”

“……”沉默了半秒后,冰宿也不质问诺因为何知道乌鸦是帕西斯的斥候,以及指出这么做的后果(注:乌鸦,杂食谷类、昆虫等,功大于过,属于益鸟),直奔主题,“那你找到他了吗?”

“没。”罗兰切齿,“水晶镜不能锁定高速移动的物体,他肯定又在到处招摇了。”

“交给别人找吧。”

“只能我和他用。”

“其他联系方式?”

“一样,翼人和信鸽赶不上他乱窜的速度,魔法通讯受到严重干扰。”

冰宿很干脆地放弃:“那只有祈祷他平安无事了。”罗兰差点吐血给她看:“我要杀了他。”

“别这么悲观,你师父魔武双修,克拉费里格也不至于比血龙王差到哪里去,综合实力超过对方。”

“不,以月祭司的性格,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罗兰也拿起自己的烤土司吃起来,停止无谓的焦虑,“算了,也许他们只是想牵制师父。”

“你又在找谁?”见影象变换,冰宿奇道。

“席恩。”

“上次不是找不到吗?说明他已经抛弃迪斯卡尔殿下的身体,换别人附身,或者不在这个世界了。”

“我就找他,试试又没损失。”罗兰心底一直记挂着不知所踪的魔域之王,这位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怎么没损失!没有确切的目标,可能会引起魔力反弹啊!冰宿正要阻止缺乏法术常识的**,画面突然定格,呈现出清晰的景象。

由黄金打造,如同常春藤的纹饰环绕着紫色的穹顶,午后的阳光从藻井和镂空的小孔柔和地渗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一面墙上刻满了气势宏伟的浮雕,另一面依序挂着陌生的纹章旗。高高的宝座上似乎有人,却看不清楚。排列在红毯两边的群臣,以及罗兰和冰宿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方向——缓缓开启的两扇巨门。

当先走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留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与精致的银色十字形耳坠相映而辉,显出一股妖异的魅力;刘海下隐约露出一只鲜红的水晶额环,像是血腥冠冕,更为他的气质增添了一抹诡谲;双眸仿佛融化的秘银,透着金属的质感;五官斯文而俊秀,细腻精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宛如上天的杰作;身穿高领束腰黑袍,下摆长及小腿;底下是绣银线的黑色牛皮靴;佩剑的位置却悬了一把发出淡淡银光的象牙法杖;纤长的手指优美如工艺品,一看就知道是法师的手。

他的一举一动都洋溢着精灵特有的优雅,又透出一股无形的魄力,不张扬却令人无法移开眼,犹如舞台上凝聚了万千注目的名演员。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模样的少年,十三四岁年纪,有一双纯净而生动的大眼睛,精致的小脸挂着掩不住的好奇之色。更后面是一个看不出面目的女郎,丝绸衣裙勾勒出她无限美好的身姿,如烟似雾的头纱隔绝了一切探视,但行走间流露的风情,自然散发的魅惑气息,都在在显示了她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角度移到黑发青年正面的瞬间,那双银眸立即眯细了,闪过一道锋锐至极的弧光。同时,冰宿反应迅速地挡在罗兰身前,抬起的手臂射出银白色的光罩。

铿!光滑的镜面爆出数条裂痕,护圈闪烁了几下变得微弱。

“啊,我的镜子!”罗兰惊呼,心疼地检视报废的法器,“呜呜,碎了。”

“差点连你这个人也碎了!”冰宿没好气地道。罗兰敲敲她:“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我有准备。”

“怎么样,有收获吗?”冰宿皱着眉回忆,“信息太少了,都是没见过的人和建筑……”

“有,怎么没有。”罗兰笑眯眯,“太多了,足够我推出他躲在哪儿,什么身份,在干嘛。那个黑头发的男人不用说是席恩,领口佩带标志代表王族(注:颈项有至关重要的含义,表示身份最尊贵的王室成员;心脏有宣誓、忠诚的含义,是贵族阶层;手臂一般指大臣;军官通常在腰带),橄榄枝背景是通用的使臣象征,雪白的冬狼图案——这个我一时想不起对应的,不过八成是北国。房间的格局应该是觐见室,觐见室一律朝西,阳光却从左上方射下,那就不是早上,是下午。可我们这儿还清晨,那不是异世界,就是北半球。北半球只有一个夏尔玛大陆有国家。还有最重要的,王座后面的金色双头鸦旗帜,那是夏尔玛大陆最强盛的国家普莱玛斯的王旗。”

“也就是说,席恩以使者的身份,去觐见普莱玛斯的皇帝?他本身也是某个国家的王族?”

“没错,前段时间夏尔玛大陆兵连祸结,围绕西琉斯王国的冰晶矿和制海权爆发了一系列战争,最近才在坦丁帝国的调停下熄火——对了对了,那就是西琉斯王国的标志嘛,冬狼……他怎么找一个小国的王子投胎?”

冰宿沉吟道:“跨海战争可行性很小,西琉斯王国也没有这个国力,那他的活动范围暂时只限于夏尔玛。看那阵仗,他倒像是献供美女去的。”

“嗯,那女人妖里妖气,十有八九是魅魔。”罗兰语带同情,魅魔可是会吸精的啊。

“**君王?祸国殃民?他有什么好处?”冰宿对夏尔玛大陆的国情不甚了解。罗兰耸了耸肩:“没有好处。他向普莱玛斯帝国示好只会引起坦丁帝国的愤怒,坦丁帝国才是西琉斯王国的友邦,历来都有姻亲关系。即使笼络了皇帝,实权泰半掌握在七大军团长手里,也没用。”倒是皇帝死了,普莱玛斯帝国内部会乱起来。

“席恩不可能连这点也看不出来吧?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冰宿墨绿色的瞳眸跳跃着思虑的火光,“再次挑起战乱?颠覆自己的国家?”

“很有可能。他已经不是人了,得从神和魔的角度推测。看他叮叮当当佩了那么多东西,恐怕有正式成神的打算。神格的提升会使法器也升华。以他那性子,宁愿自己装备牢靠些也不会花心思制造使徒。而且奥古诺是魔法神,继承他的神职,对席恩而言可谓如鱼得水。另外,他是魔王,老大当然要为小弟考虑,恶魔的食物是负面感情和血肉。战争环境最适合他们饱餐,那么他的行动就解释得通了。”

“这可不妙,得在他的势力壮大前收拾他,快通知秦蒂丝他们!”

罗兰叹道:“在普路托重生之前,秦蒂丝是不会离开神之泉的。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只得留几个陪她,剩下哪是席恩的对手。降下神旨倒可以,不过他会拦截吧。”冰宿皱起漂亮的柳眉:“那至少告诉西琉斯的国王……”

“写信跟他说你儿子是恶魔头头?他会信才有鬼。我的手臂也没这么长。”

“那就一筹莫展?”

“……事情总得一件件来。”罗兰也开朗不起来,喝了口变冷的咖啡,“先叫那边的探子注意,等解决了拉克西丝,我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样了。”冰宿保守地认同。眼下的景况,确实不适宜分心。罗兰扬了扬杯子,绽开劝慰的笑容:“嗨,冰宿,开心点,先吃饭吧,都凉了。”

“那个男孩是谁?席恩的仆从?”事实证明,物以类聚,吃着吃着冰宿的思路又拐回正事上,蓦地瞪大眼,“我想到了!叫刃雾他们通知你师父!他们是他的使役兽,一定能联系上他!”

怔了怔,罗兰一拍脑袋,好笑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

同一时刻·西境农业都市罗亚那——

苏醒的晨光揭开苍青色的天幕,东方的地平线微微泛白,视野里弥漫着牛奶色的雾气,在战士的铠甲上凝聚成细密的露珠。

守备队长收回远眺的视线,投向阶梯的方向:“月先生,扎姆卡特陛下。”

长长的乌丝以天蓝的丝带扎起,身穿高领无袖外袍,内衬白色亚麻衬衫,坠有流苏的带子束出纤细的腰身,绣着金色蔓藤图案的下摆随着走动掀起,露出同样做工精良的长裤和皮靴,手握青玉法杖,一身战斗法师的装束掩不住透肤而出的高贵气质,深邃清冷的双瞳宛如湖底最冰洁的绿。

他身后的男子面带无趣的表情,一袭血红的长风衣,袖口和衣角都滚着金边,和他线条挺拔的俊容一样,予人鲜明而强烈的印象,如同古老画卷上镌刻着精美纹饰的长剑,展露着优雅的锋刃,肆意披散的长发仿佛鲜血浸染而成,一双凌厉的眸子也是如血的鲜红。

真是华丽。守备队长感叹:这两个一出现就叫一切黯然失色……

“辛苦了,有什么动静吗?”月柔和轻雅的嗓音永远令人身心舒畅。

“暂时还没有,不过从前面传回消息,确实是朝这里。”

西境的东部平原有五座农业都市,其中三座已经被袭击了,剩下两座是二选一的比例。即使在最后一座堵着人,损失也只能用惨重形容。但月研究了帕西斯之前的行动路线,再对照他的性格,推测会以防守较坚固重要性也更高的罗亚那为目标,果然没错。

这时,一群士兵嘻嘻哈哈地推搡着一个人走上城墙。守备队长皱了皱眉,大声喝令他们安静。月却捕捉到几个引起他警觉的字眼:“见鬼?”

“啊,先生,您不用介意,那小子是个迷信的胆小鬼,三天前值夜时直嚷嚷有鬼火从东南方通过。好端端的,哪会闹鬼啊。肯定是他眼花了,要么就是自己吓自己。”

“不,我要去问问。”月不动声色地走向那士兵,丢下一句,“今后这种事最好查证一下。”

“呃……是。”

月早就有所怀疑,以帕西斯的实力,不会召唤不出亡灵骑士、囚魂魔这类高阶的不死怪物,然而他的大军里没有。只能认为是藏起来了,等待适当的时机亮出。而现在这个士兵看见所谓的鬼火……

结合他的叙述以及收集到的一些乡野传闻,都指向一个事实。

一支军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敌境,照理是不可想象的。亡灵骑士却能够做到。他们不用补给,有黑夜做隐蔽,坐骑梦魇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的破绽,只有他们燃烧着冷火的双眼和白天必须找的藏身处。

报信的风灵雀虽然放出了,时间却晚得太多。

“诺因那小子又要跳脚了。”扎姆卡特的语气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月敲了他一杖惩罚他的口没遮拦:“值得庆幸的,带兵追击金色死神的是肖恩,不然一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们把帕西尔提斯撕碎不就行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俘虏他?”月阴恻恻地道。扎姆卡特打了个寒噤,狼狈地干咳:“我只是提出最坏的设想嘛,实在不行,我们也只好杀了他,反正他是不死之身。”

“这是当然。”

负责了望的哨兵突然大叫:“来了!来了!”紧张的气氛顿时扩散开去。

身为风元素体,月的视力远比常人好;扎姆卡特更不用说,清晰地捕捉到逐渐逼近的敌人:一头澄亮的银发以黑色的咒带高高扎成一束。反射出眩目的流光,飞舞着描绘出风的姿态。浅灰色的束腰罩衫合宜地贴裹住他优美修长的肢体,翻领、对襟和袖管用银线绣出精致的花纹,搭配同色的软底锦靴,优雅如远行贵族。肩披黑丝绒斗篷,秀丽皎洁的容颜却给人盛开的罂粟花般**的感觉,绿宝石色泽的瞳眸犀利而狡黠,冷漠而妩媚。

本能地感到不寻常的气息,帕西斯眯了下眼。与此同时,一阵尖利的呼啸划破空气,巨大的风卷拔地而起。将他严严实实地困在里面,无数锐利的风刃如同乱箭一般四下乱扫!

爆炸似的强光漂白了视界,撕裂产生的尖啸则掩盖了欢呼。月架起风墙挡下这股狂暴的气流,轻盈地跳上城垛。

“萨克,准备!”

当血红色的巨龙载着他的骑士腾空而起时,一层拱型光幕罩住整座都市,防止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及。

翡翠色的大地在月的身下铺展开来,原本高远的天空变得贴近,晨雾被崩溃的飓风吹得一干二净,薄金色的光辉不受阻碍地射下,为所有的景物镀上闪亮的边框。

“真是盛大的欢迎。”毫发无伤的人舔了舔下唇,眼里渐渐聚起混合了兴奋的杀气,“不回礼说不过去呢。”

“久违了,索贝克。”月镇静地招呼。刚才的魔法阵有洒催眠草粉,药力强得足以让一头成龙昏昏欲睡,却对帕西斯和他的龙毫无作用,那只有硬碰硬地较量了。这时多套套近乎,一会儿的胜率就会提高些。

听到代表彼此同伴情谊的称呼,帕西斯眼神一动,淡淡的温和取代了杀意。

“是啊,好久不见。”一抹略带揶揄的笑容缓缓绽放,“‘小月月’。”

明显的青筋浮现在黑发祭司的额角上,险些化为毒辣的词锋回敬过去。

“想必是杨阳那丫头拜托你们来的吧,放弃吧,我不想和你们战斗。”帕西斯拂了拂有些散乱的鬓发,扫视戒备森严的要塞,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我们也不想,但你我都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她还在闹腾什么呢,我都答应会把杀死她亲亲爱人的犯人给她。”

“你真的会把‘犯人’给她吗?”月眼中射出冷厉的光芒。帕西斯不置可否地笑了,随即一转为嘲讽的大笑:“哈哈哈,没错,我大可随便推个顶缸的。可是反过来,我把真凶给她,她又能分辨吗?傻女孩,我的分身已经死了,她就算杀尽天下的人,他也活不过来。”语尾透出自嘲和苦涩。

“所以她只好把一切罪责推给罗兰城主了,本来罗兰城主也要负大部分责任。”

“哼哼。”帕西斯收起笑意,恢复隐含杀机的冷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绚丽的火花在透明的防护壁上炸开,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龙威,法师们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魔力顿时溃散,结界摇晃了几下,如风中残烛般消失。

糟了!没料到帕西斯在被挑起战意后还把目标放在粮食上,月瞬间变主动为被动,放出两发风炮阻挡敌人,示意**再补一道结界。

帕西斯却没有趁胜追击,发出意外的咋舌声,责怪坐骑:“小克克,你这是做什么?”自从离开迷雾森林后,他一直罕逢敌手,不免有几分曲高和寡的寂寥。好不容易碰上对手,却尚未开打就被下仆破坏。

“龙不会和曾经并肩作战的同族打,我也不想奉陪你无聊的好胜心,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哎呀,你和扎姆卡特一起战斗过啊?”

“他救了你!还有那个人类!在你中了席恩的暗算时!”克拉费里格严正地指出。帕西斯默然,眼中的肃杀有所缓和:“好吧,我不杀他们。”

“这也是忘恩负义的行为。”

“闭嘴!”帕西斯低喝,取下幻化成手镯的冥灵之杖,澄碧的眸子再度燃起冰冷的决意,“他们是罗兰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俘虏了他们,杨阳那丫头也会安分点,说不定还能让维烈退出。”那家伙应该也对月一往情深,嗯嗯,一石二鸟。

“哼,这家伙居然也想俘虏我们。”扎姆卡特不屑地喷出一口气,被月重重敲了一下:“给我闭嘴!你是在泄露军事机密!”

“哦哦,真是巧。好,就看谁俘虏谁吧。”

听觉灵敏的羽族族长浮起甜蜜的微笑。

冥空箭、衰弱射线、无力化诅咒……在自己和坐骑周围架起球型的亡灵之幕,银发的死灵法师发动了一连串攻势。浓厚的死亡气息席卷了广阔的空间,甚至遮盖了晴朗的天空,令城中的百姓惊惧不已。城头的士兵也心惊胆战地目送那血红的龙和他的骑士撕开黑幕,带起明亮的尾焰。

气势骇人的攻击完全没收到成效,元素体对大部分死灵魔法免疫,龙也拥有极强的抗魔力。

扎姆卡特冲向对手,随着刺耳的呼啸。炽热的火焰弹乱箭般射出,重重轰击防壁,蔓延开来的焚风不仅遮蔽了帕西斯的视野,也撕裂了黑色的结界球。

月近距离送出一缕睡眠之风。帕西斯只觉头一晕,急忙命令下仆后退,半神体的他也对不少魔法有很强的抵抗力。

克拉费里格以和庞大身躯不相称的敏捷急旋,挥翅拉开距离。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扎姆卡特又是一阵猛烈的喷吐,上千枚炎流矢呈圆环状凭空浮现,宛如一朵气势磅礴的红云。层层叠叠地朝中心挤压,全部是对准帕西斯——他也不想和同族对打。

失了先机,帕西斯只能拼命抵挡,还要提高警惕提防月的冷箭。他已经中了三发眩晕和五次催眠术,头越来越昏,这样下去可不妙。

几个回合的浅战,银发青年的弱点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他强归强,真正的对敌经验却少得可怜。过去他是被大家宠爱照顾的小师弟,上阵根本轮不到他,顶多和师兄姐一起练习。被关在迷雾森林里以后,也是整天对着世界之钥的结界机械性地挥剑,毫无技巧可言。

固然练到他那样的速度,配上无坚不摧的气剑,也无所谓技巧不技巧。问题是他现在是以俘虏对方为目的,不能使用杀伤力太强的武器。

而月虽也谈不上作战经验丰富,但事前针对各种情况做了详细的部署,又和**配合默契。反观帕西斯和克拉费里格,没互相扯后腿就很好了。

可恶,干脆用小克克当靶子任他们轰,我从后面……帕西斯打起歪主意,随即摇头否决:不行不行,难得能像安迪一样,以龙骑士的姿态耍次威风,怎么能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知主人的心思,克拉费里格虽然一直不作反击,也努力回避以免他遭受太大的火力。这正中月的下怀,经过数轮狂轰烂炸,他们已经来到距罗亚那足够远的地方。领会他的意思,扎姆卡特猛地拉起身体,仿佛弹簧绷紧又放松,挟裹着巨大的动能撞上不及躲闪的亡灵龙。

“啊!”帕西斯狼狈地抱住克拉费里格长长的颈项,才没掉下去。比他更快稳住的月施放了[沉默]和[风之哀伤],这是有持续束缚和窒息效果的风系高段攻击魔法。

如果是原来的月,没做过战士训练的法师体质会受到更大的冲击,更无法在剧烈的风压下始终坐稳,集中心力施法,而如今他的适应度可媲美最优秀的龙骑士。

“圣光之屏!”

忍着屈辱,快撑不住的帕西斯使用了协调神的力量,顺带解开了风之哀伤和之前的影响。

璀璨的金芒从神之附体的周身迸出,构成一个完美的球体,弹开了扎姆卡特的冲撞。这回月差点被甩飞,调整了一下状态,低声道:“萨克。”

血龙王血钻般的红瞳闪现危险的光辉,赤红色的涟漪应声向四面八方扩散。

“抱歉了,克拉费里格。”

四道高密度的闪电从天而降,炸出尖锐的蜂鸣和灿烂的火花。与此同时,无数鲜红的火柱从地表喷涌而出,形成冲天的火焰之浪。而这波红色波涛的顶端,赫然是被闪电轰炸得薄弱的淡金色光球。

“……该死的。”恐怖的高温渗进结界,令肉体发出了哀鸣,帕西斯甚至闻到焦糊味,连忙对自己施了个治疗术,再披上几层[元素否决御盾],喃喃咒骂,“可恶可恶,裸体和光头可不是帅哥的美学。”

眼角瞄见几根头发真的起火,爱美的光复王发怒了:“小克克,你也别闲着啊!攻击,攻击!”

“我说过……”

“啊啊!叫你做你就做!不然我给你穿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在你的尾巴上挂裸女旗帜!”

这威胁太狠了,克拉费里格僵硬了几秒,不得不屈服于无良主人的逼迫。

灰白的雾气充斥在球体内。抵消了炎之力织成的天罗地网。趁这个空挡,帕西斯吟唱空间转移的咒文。

看到敌人骤然消失,月没有惊慌,像早就预料到一样转向罗亚那的方向:“快!”

“杀不了那两个,就用你们平息我的怒火吧。”

俯视底下乱成一团的都市,帕西斯露出快意的笑容,白皙的掌心聚起耀眼的光芒。他打算一击粉碎扎姆卡特设下的屏障,再用盛大的光雨彻底歼灭这里,先完成任务。

至于干完活是不是再重整旗鼓打一场,就视心情而定了。

如流星闪耀的光箭与淡红的半圆形障壁擦撞出灼目的火屑,穿过飞溅的碎片坠落,在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黑暗笼罩了身在半空的毁灭者,落差造成的短暂停顿足以让埋伏的狙击手瞄准并射击,划破空气的亮线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疾射而来。

什么!帕西斯的瞳仁剧烈收缩,凭着优异的反射神经躲过了数支,但依然有三枚贯穿了他的双肩和小腹。

绿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奇异而美丽的幻景出现在眼前,失去焦距的双眸缓缓合起。

“帕西尔提斯!”

瞥见主人从背部滑落,直直往下坠,克拉费里格一边跟着降落一边化为人形,抱住了不省人事的银发青年。

不管此人性格再怎么恶劣,又是被强迫定下主仆契约,龙也决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

环顾悄无声息包围过来,将森寒的箭头对着他的精灵们,他一时不知所措。

“请不要抵抗。”月柔和优雅的嗓音借助风魔法直接传进他耳中,有礼又透出威势,“我以法师的荣誉保证不会伤害那一位,我们是要带他去米亚古要塞举行仪式,让他和协调神分离。诚然,我们是敌人,但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和他的师父有很深的交情。”

沉默片刻,克拉费里格向扎姆卡特寻求证实:“他说的是事实吗?”

“是事实。”接到**的暗示,血龙王昧着良心撒谎——他没听见。

“好吧,我们跟你们走。”

城外的小树林里,黑耀急得连连跺脚:“怎么办?主人被抓了!”

“他太大意了。”刃雾叹气,烦恼地拨了拨冰蓝色的刘海,“枉费罗兰还要我们赶来提醒他。”晶羽沉吟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躲进主人的影子,伺机行事,也许我们能反过来倒打敌人一耙。”

“不通知罗兰吗?”

“不,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分心。不过以防万一,告诉冰宿小姐吧,她会斟酌的。”

******

诺因此刻的感受是忧喜参半。

忧的是东境岌岌可危,一支亡灵骑士团藏在境内;喜的是那个万恶的、**的、欠揍的生父抓到了!

杨阳等人的心情就单纯得多。

“他……他受伤了?”盯着灰色衣衫上怵目惊心的血迹,黑发少女只觉心脏绞痛。莎莉耶更怒斥两位劳苦功高的同伴:“你们下手太重了啦!”

“啧,不放点血,能抓得到他?”扎姆卡特不悦地咋舌,“你以为这小子是好对付的?”希莉丝谨慎地确认:“他不会清醒吧?”月摆手表示没问题:“精灵的幻影箭,我又补了十个睡眠术。要是还不放心,就叫史列兰加个昏睡咒。”

“哦。”乖宝宝依言上前,将一个紫色的印记按在银发青年的额头上。

“真的好象神官先生哦。”呆呆看了半晌,昭霆吐出令表姐和师兄深切共鸣的感想。一闭上那双沧桑的碧眸,帕西斯就和已故的无名氏神官毫无二致,苍白的脸色更增添了柔弱感。躺在克拉费里格怀里的样子,还让他们想起神官被雪露特重伤的相似一幕。

“但他不是。”耶拉姆咬牙道,既是反驳她,也是告戒自己。杨阳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张口想说什么,被月柔声打断:“杨阳,决定的事就不要反悔。如果你害怕,就回避吧。相信我,我有九成的把握。”

“嗯。”杨阳勉强一笑,却无法遏止满腔的担忧和恐惧。

万一仪式失败……不就等于她亲手杀了索贝克吗!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神官有血缘关系的人了,身上还有神官的记忆和感情!

“你要干嘛?”希莉丝瞥见师兄的小动作。诺因握着羽毛笔坚定地道:“我要在他脸上画乌龟。”

众人错倒。希莉丝快被他的幼稚和不分场合气死:“你得了!”

“我要画。”诺因坚持,这个执念兜在他心底很久了。

“不许画!”莎莉耶护住友人。杨阳也哭笑不得的劝道:“那…那个,诺因,我知道索贝克捉弄过你,但他毕竟是你父亲……”

“不管!”诺因一个箭步冲上去,昭霆和耶拉姆下意识地组成人墙。杨阳和希莉丝一愕后,合力钳制住那个叛逆的小鬼。

“别闹了。”月徐徐眯眼,一股慑人的魄力自然散发,“诺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这副德行难怪你姑姑和索贝克把你当小孩看待。”诺因不由得气势一馁,被刺中要害,也让他丧失了辩解的力气。

“你好好反省,不然我就劝杨阳慎重考虑是否继续帮你,明知是死路还走太不明智了。”发挥一贯的毒辣,月也不管面对的是一介大城的城主,自顾自教训得起劲。众人都觉他说的有点过分,尤其在看到那张清秀可爱的娃娃脸皱得十分可怜的时候——美人总是占便宜的。

“好了好了,月。”杨阳习惯性地调解气氛,温言劝慰瘪了气的某人,“诺因,索贝克也受了伤,就当扯平好不好?”

“唔~~~”黑发青年闷闷地应道。杨阳突然觉得还是比较喜欢他生龙活虎的模样,虽然那样的他很蛮横,很惹人恼火,却充满了生气和活力,宛如朝阳般光辉耀眼。

唉,当这个城主,也是委屈他了。

“怎么了?”身穿米黄色法师袍的吉西安推门走进,一眼就看出矛盾的起因,“殿下又闹脾气了?让他撒嘛,撒完就好了。”众人汗颜,诺因哀怨地瞪视心腹,反而吓了吉西安一大跳:“喂喂,你们说了什么话害他这么沮丧?这可不行。”

……这也是个护犊的。众人了然地斜睨明显心疼舍不得的宫廷术士长。月见好就收:“仪式准备好了?”

“嗯,请尽管相信我们的办事效率。”对这位前辈兼同行,吉西安向来抱着尊敬亲近的态度。扎姆卡特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月,你不会要亲自——”杨阳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分离仪式不但对帕西斯有危险,对月也一样!因为协调神会出现!

“月……”她急着想劝阻,法师微笑抬手:“让我来吧,吉西安的技术不亚于我,但他终归不熟悉,由我主持,成功率会提高一些。”

被同伴如此襄助、关怀和体谅,杨阳更无法说出:她还是犹豫冒这个险!

******

“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走到门口,月下达逐客令。原本以为能瞻仰协调神容光的众人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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