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救人杀人皆佛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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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信任。
宁缺信任书院,信任自己的师兄,所以面对如此危险严峻的局面,他一直在等大师兄发现烂柯寺出了问题,赶来救自己和桑桑,他知道大师兄如果发现情况有变,一定能赶过来,前面的谈话自然有拖时间的成分。
如果大师兄赶不过来,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手执盂兰铃的宝树大师,然后再想办法逃离烂柯寺。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大黑伞,确认黑伞还能在佛光下支撑片刻,说道:“佛祖慈悲,治病自然不仅仅只有杀人一个法子。”
歧山大师说道:“不错,我会传授她佛法,要消减的不是戾气,而是希望能够让她体内那道阴寒气息能够变得更加平和沉稳一些,然后根据夫子的想法,大先生和我商量,待桑桑佛法渐深后,我们会想个方法让她藏起来。”
宁缺问道:“藏起来?”
歧山大师说道:“因为只有这样做,当冥王的目光在人间缓缓扫过时,才不会发现到她体内的冥界气息烙印。”
宁缺说道:“那岂不是要把她囚禁一辈子?和杀死她又有什么分别?”
“不用囚禁一生。”
歧山大师说道:“既然昊天有七万世界,冥王再有通天之能,如果它在这些世界里的分身没有主动发出信息,那么要一个一个世界查看过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当冥王的目光,停留在别的世界时,桑桑自然可以出来。”
程子清神情凝重问道:“天道不可测,似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无法触摸到昊天和冥王的意识那又如何确认何时冥王的目光没有看向人间?”
歧山大师解释道:“天谕神座去年在长安城里,曾经看到三年之后桑桑会出现在西陵神殿,而桑桑即将苏醒,这就证明,冥王的目光巡视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间段,就应该是在今后的两年时间内。”
宁缺沉默不语,他原本只是想通过发问来拖延一些时间,也没有期望歧山大师真如前些日子说的那般真有应对冥王的办法却没想到,此时听大师的推断,竟是大有道理,不由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宝树大师肃然说道:“然而人间根本没有任何地方能够瞒过冥王的眼睛。”
歧山大师的手掌缓缓落在身前的棋盘的,平静说道:“还是有的。”
宁缺看着那方非棋非石的棋盘想着那日在棋盘世界里的遭遇,心情再变。
宝树大师沉默片刻后说道:“虽然这也是佛祖留下的法器,但我依然认为,不可能瞒过冥王的眼睛,师叔你太低估人间之上的存在了。”
“低估冥王……那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歧山大师把身前的棋盘翻了过来,平静说道:“我要桑桑躲的根本就不是冥王的眼睛,而是……时间。”
“时间?”宁缺问道。
“不错,就是时间。”
歧山大师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烂柯寺的传说,只不过没有人会把传说当成真实,哪怕是宁缺你,也会下意识里忘记。”
“这方佛祖留下的棋盘,能够改变时间流逝的速度正面延缓,反面加速,如果从反面进入棋盘,那么在里面只需刹那,人间便已数年。”
歧山大师说道:“将两年时光变成一瞬那么在这两年时间里,桑桑这个人便等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冥王又如何找得到他?”
听到这番话,佛殿里的人们震惊无语,他们哪里想像得到,居然有人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那个人面对冥王之女降临,非但不惧,反而想着要与冥王斗智,这是何等样的自信。
大师又道:“这种方法看似颇有道理,但以前从来没有人使用过,所以依然很冒险,不过既然冥王之女降临,那就不得不用。”
“唯一的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宁缺想起书院这句名言,便明白是谁能想出这样异想天开的方法,是谁为了桑桑居然敢与冥王争上一睁,不由眼眶微湿。
歧山大师看着宁缺说道:“夫子想出这种方法,大先生和我决意一试,然而毕竟干系重大,所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包括你和桑桑本人,在进入棋盘之前,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宁缺明白了,说道:“因为如果让世间人知晓桑桑是冥王之女,他们根本不会像夫子和您这样思考解决的方法,只会想着杀死她。”
“不错。”歧山大师看着宝树大师,发出一声微怅的叹息:“然而谁能想到,有人会带着净铃离开悬空寺,结果造成当前这种局面。”
宝树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师叔,我是奉谕下的悬空寺。”
听着他的回答,歧山大师脸上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下意识里望向殿外,看着顺山势而下的那些白墙黄寺,面露忧虑之色。
曲妮玛娣忽然厉声说道:“从来没有用过的方法,谁能确保一定能奏效?夫子这是要与冥王赌博,他老人家有这般豪迈自信,但赌注却是整个世界的安危,天下凭什么要和他一道来赌?”
歧山大师沉默不语,很明显,在决意要治好桑桑病之前,他早就已经预判到,如果此事要世人知晓,会面对怎样的质问与责难。
宝树大师宣了一声佛号,严厉说道:“众生平等,夫子也不过是众生之一,有何资格让众生陪他一道冒险,冥王之女必须死!”
歧山大师说道:“佛言众生平等,桑桑亦是众生之一,无错无罪,为何要死?”
宝树大师说道:“她是冥王之女,这便是原罪,即便她今后苦修佛法,一生行善但一朝苏醒,便是对整个世界的犯罪!”
宁缺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黑伞。
大黑伞外的油腻污垢已经被佛光驱蚀渐净,露出纯黑的布料。有一丝佛光,从黑伞伞面的缝隙里透了进来,飘落在桑桑的肩头。
桑桑似乎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脸色骤白,却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宁缺背着她感受到她身体骤然僵硬,岂不知道她是多么痛苦?
大黑伞已经变得越来越薄,快要撑不住。
宁缺还需要它再撑一段时间,而大师兄还没有来。
他看着歧山大师说道:“看来我们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跟着大师学佛了,这病也没有办法治了正如您预料的那样,这个世界向来缺少真正的慈悲。”
然后他望向桑桑,问道:“还撑不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