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湖人(2 / 2)
杏娘及时卖乖道:“是,下次杏儿定会请示您和崔叔之后,再作约期。”
“没有下次!”何琼芝板起脸来,一脸峻肃。但见杏娘咬着嘴唇,讪讪一笑,何琼芝的脸上立时变得慈和起来。
“杏娘,出门在外,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要沉着要冷静,不要操之过急,也不要畏首畏尾地不敢行事。墨家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未必像那正人君子一样客气有礼,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虽则是我们去求他,但你只需尽到自己的礼数即可,不必太过委曲求全。如若他们敢仗势欺人,你切不可一忍再忍!这里有一封你崔叔写给吴县县令的书信,你带在身边,必要之时,你可以求他帮你一把。”说着,何琼芝从妆台之下取出一封信,秘密塞到那两件衣衫之间。
杏娘明白,这封大违崔洵往日作风的信来之不易。于是,她更于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此行决不能空手而归。
何琼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相劝道:“杏儿,咱们啊有尺水行尺船。你切不可勉强自己。如果这墨家到底都不肯帮你,那你也别跟他耗着。除了灵山别有寺,我就不信,除了他家,就没法查这送钗的人了。”
“其实我觉得你这趟是大可不必去的。他若真的有什么居心,必然还会再来的。”何琼芝缓缓道。
“我知道,您啊,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杏娘俏皮地冲着何琼芝笑了笑。
“您的话,杏儿都记住了。我这趟去,主要是去探望您的姨母的,至于这银钗,我就是顺道问问。能问出多少就多少,问不出来,我转头就走,绝不停留。我可不能为了这么一支素钗就白白送了性命。那太不值当了。”
“死生大事,岂可儿戏。”何琼芝再次板起脸来。杏娘见状,立时像一只机敏的小兔子一样将双唇紧闭,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长辈的教诲,脸上还带着小白兔一般天然的乖巧与警觉。
懂事的她懂得何琼芝那样说,是想告诉她:倘若这次去墨家,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何琼芝和崔洵并不会因此而责怪她。
所以在她听来,何琼芝的这些话只是为了减轻她此行的思想负担,也是基于某种结果预期而预先之于她的心理安慰。是而,她懂事地作出了适时的回答,但她不知道这就是何琼芝的本意——平江之行,势在必行,但此行之结果,却不必抱着势在必得之决心强自己所难,量力而行即可。
不言而喻,这两个人之间的意思表达与理解出现了微妙的偏差,但此刻,她俩都未意识到这种偏差有多大。
两个人坐着啜了几口茶,然后何琼芝拉着杏娘的手东拉西扯地又说了一些与此行无关的话题,快结束的时候,何琼芝却又把话题重新兜了回来。
“你此去墨家,最好别提起你的身份,”何琼芝道,“江湖人素不喜与朝廷中人打交道,他们若是知道你崔叔在朝为官,怕是要与你为难的。”
杏娘顺从地“嗯”了一声,两颗通透的眼珠带着和而不同的眼神委婉地活动了一下。
于她看来,“江湖人素不喜与朝廷中人打交道”这个结论是何琼芝从她那位性烈如火的师父那里得出来的。
她那位传授武艺的师父使得一手好鞭子,出手又快又狠,就和她那根舌头一样不留情面。何琼芝见她多次,每次都要受她劈头盖脸地好一顿呵责,所以何琼芝后来未免自讨没趣,也就不与之见面了。
不过,杏娘还是挺喜欢这位师父的,尽管她待杏娘,比起其他人并没有好多少。但杏娘喜欢她上课时的严苛,也喜欢她下课后时常念起的“江湖”——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是一个离奇的世界。那个世界与杏娘无关,可它却以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她。
[1]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方正》:“虽阳和布气,鹰化为鸠,至于识者,犹憎其眼。”比喻外表虽然有所改变,但改变不了其凶恶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