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孤枕眠(2 / 2)
而他,则把希望于杏娘的婚姻,衍圣公家的三郎非贤非良,但他的父亲他的家世足可以让崔氏家族的门楣重放光彩,也足以让崔洵眼下的境况大为改观,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未能尽如其意。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对希望的追逐,寿宴当晚,杏娘的歌舞,非他刻意安排,却是他暗中授意的,他相信,凭着杏娘出众的姿色和出色的才艺,一定可以帮他找到一座让他后半生安枕无忧的靠山。
一枕惊梦之后,崔洵苏醒了过来,心怀歉意的曹衣娘特地跑了一趟太尉府,将那银钗的事情以闲话家常的形式诉于了章秾,章秾微妙地笑了笑,拿出一支凤栖梧桐的珠钗奖赏了曹衣娘,而没有作出任何明示。
没有得到答复的崔洵怀着不安的心情于午后回到了崔宅。
而另一厢,何琼芝于当晚识别出王希孟的笔迹之后,一直疑心有人要拿王希孟的事情勒索崔洵,故而忧心不已。
在邓林到来之前,她独在房中,重新翻看了那锦盒底下那两行诗句“汴水东流不复返,燕过江南不思归。西湖波底今朝绿,可怜北州雪正深”,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嵌在诗句中的“东”“南”“西”“北”四个字。
之后发生的状况,让她目不暇接,更让她目眐心骇。
片刻之间,盒底的两行诗句如梦幻泡影一般烟消雾散,无影无踪。紧接着从那颜色暗沉的木质纹理之间缓缓浮现出两行猩红大字:“世道冥冥,为往者冥;天理昭昭,为来者昭。”
何琼芝见之,心下怵惕,手上不禁微微一颤。而这一颤带来的后果,更令何琼芝毛骨悚然。
虽然何琼芝只是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可是这十六个朱墨未干的大字却好似受了大颠,一时间墨汁横流,淋漓漫溢,不仅模糊了这十六个字,还污染了何琼芝的衣衫,何琼芝急忙抛掷脱手,却也无可避免的在她的手上留下了殷红的血色。
手足无措的何琼芝脸上已不见一丝血色,她张着十根手指,徒然地望着那个锦盒消失的地方。
那锦盒落地自焚,不消多时就化成了一堆灰烬,独那支银钗浴火无损安然如旧。
那一刻,何琼芝内心的恐惧,不言而喻。回想起那最后出现的十六个字,她似乎更加坚定地相信了自己心中的那根猜想。而后邓林这殊为巧合的出现,更加让她确信这是一场企图加害她丈夫的阴谋。
虽然她不知道她的丈夫当年为何要杀害王希孟,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如何杀害王希孟的,但她却全心全意地相信她的丈夫是不得已的或者根本就是无意的,所以她迫切地希望追查出这场阴谋的设计者,以免她那精神上已备受折磨的丈夫再受到什么报复式的肉体伤害。
当然,她更希望她的丈夫能够像那日朝堂的那个“他”一样勇敢地面对自己过去所犯下的过错。
何琼芝无疑是深爱着她的丈夫的。尽管她早已切身体会到“色衰而爱弛”的悲哀,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份悲哀而像一个怨妇一样怨恨自己的丈夫,相反,在深切的理解和同情之后,她对她的丈夫还寄予了一种更为深厚也更为偏执的情感。
这种带着悲剧色彩的情感,犹如院里的那株四季桂一样,在寒风凌冽的冬季里还卑微地开着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