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你跟我谈现实?”梁绪质问道:“现实是这里坐着一个爱你护你的人,你全然看不见,却执着地要去抓住虚无缥缈的承诺。这就是现实!”
梁绪指着门口道:“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不想再见到你!”
安音璇慢慢从床上爬下来。最后还是没能好好地道别,他深深伤害了这个爱过他的人,从此只能形同陌路。
他转开了锁,沈美茗一下把门推开,差点儿扑个空,好在被他扶住了。
“小安?你脸怎么了?”沈美茗惊恐地看着他,又环顾四周:茶几翻了,地上是乱七八糟的残骸。
“没事,沈老师,您别担心,我就是和梁绪聊会儿天。”他故作镇定地说。
沈美茗刚刚在外面急得差点犯心脏病,看了一眼瘫在沙发上的梁绪——除了精神不济,倒没有受伤,“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脸上还在流血。”
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沈老师,我真的没事,您去劝劝梁绪,也只有您能劝他了。别怪他,都是我不好。”
他拉开沈美茗的手,指指脸又道:“看着流血多,其实就是擦伤,我自己能处理的。我今天先回去了,下学期见。”
安音璇说得有理有据,沈美茗不得已只能放他先走。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梁绪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终于抽泣了起来。
这哭声很隐忍,像是压抑了许久却又无法尽情释放,他不允许自己像白雁岚那样放声大哭,这不是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该有的情绪,但内心深处那最宝贵最美好的部分却在一块块崩塌陨落,直至消散不见。
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缺失了,无影无踪、无迹可寻。那里现在空荡荡的,无法被取代也无法被填补,只有那些堆积的残骸证明它真实存在过。
沈美茗捡起了门口的画立在一旁,心疼地坐在梁绪旁边,儿子二十五岁了,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也曾散漫不羁玩世不恭,但今天另一个男人让他变了,让他疼了,让他成长了。
包裹画的牛皮纸已经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的暗红色。这是白雁岚送给他的,说祝他爱情顺利,可他今天第一次看见这幅画的样子时,他爱的那个人却头都不回地走了。
“妈。”梁绪仰面靠在沙发上,用胳膊挡住眼睛,想遮住狼狈不堪的自己,但沙哑的嗓音依旧把他出卖了。
“爱一个人太痛了。”
蕴含着悲伤的画作,无法哭出声的儿子,沈美茗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摸着他的头道:“我知道,我比谁都知道。”
安音璇的伤不算严重,只是脸颊毛细血管多,流了不少血,看着吓人,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好了。那天晚上,安鋆给他消毒,又贴了个创可贴,比起淡定的弟弟,陆悦扬就很聒噪了,喋喋不休地问他在哪碰的,怎么碰的,生怕因为两人关系走漏了风声,有人对他打击报复。
他只得说是在沈美茗家开香槟不小心崩在了脸上,陆悦扬这才安静下来,借着要照顾他的理由,死皮赖脸地住在了家里,晚上睡在沙发上,气得安鋆在卧室锁了三道锁。
陆悦扬倒是乐得其所,何曾有人这么对过他啊,其他人不是一脸花痴就是前拥后簇的,像安鋆这样仇视他、厌恶他的太少了,让他有了新鲜的体验。如同吃惯山珍海味,突然来个粗粮窝头,便觉得这胜于世间一切美食。
又过了两日,安音璇被肖权叫去公司拍专辑封面,助理汪汪把他带进棚里的化妆间,说道:“今天几个发妆店都推荐了造型师过来谈合作,不然您试一下妆?肖总说您得挑一个御用造型师。”
他看看自己的脸,还有淡淡一个红印,心道这伤得真不巧。
汪汪忙道:“您别担心,也不是都要试,您看顺眼再让他们弄,拍完照片就可以卸掉了,不会对您伤口有什么影响,毕竟过两天咱们不是还得拍MV呢么。”
他点点头道:“那一个一个进来吧。”
先是一个知名化妆师自己创建的公司推荐过来的,把他化得特别偶像风,浓重的眼影,殷红的嘴唇。他虽然不抵触这类型妆容的艺人,但画在自己脸上就太over了,他本身长相就魅,上了妆可以说完全是雌雄莫辨。
“现在最流行这种,你眼睛上挑,下眼睑再来点深色眼影,真是太美了!”造型师举着兰花指眉飞色舞地讲解妆容。
洗了脸之后,汪汪问他意思,他看人家已经出了房间,便尴尬地摇摇头。
第二个进来之后,他就学聪明了,先问清楚打算怎么化,要是还像上一个一样,也就不用再来一遍了。
“你看你这个眼睛长得很出彩,就应该着重表现,为了与之搭配,眉毛也要再粗一点,头发染个奶奶灰,别说是今年,明年后年大后年都是时尚icon。”这人自己的模样就是正在口述的造型,像个高端tony,不能再多了。
他一边听对方喷一边点头,在人家转身开化妆箱的时候,他抽空给汪汪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真的不感兴趣。
汪汪咳嗽一声道:“内什么,安老师今天脸上受伤了,咱们就先不化了,下次再试哈。”
这位边收拾边嘟囔:“好像刚才那个化了呀。”
汪汪把他请了出去。
就这样面了好几个,都不是他想要的造型,虽然他不确定想要什么样的,但他非常清楚不想要什么样的,在别人眼里他一定很难伺候。
直到汪汪从门口带进来两个人,这两人是双胞胎兄弟,长相阴柔内敛,最难能可贵的是,两人的面相和行为举止,甚至是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让人无法分辨谁是谁。
安音璇眯眼看了过去,这俩人他见过,不是真人,是照片,那是在梁绪的朋友圈,他们亲昵地搂在一起,只不过很快就被删除了。
真是,太巧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一个人能干的活儿,怎么进来两个人?”
哥哥辰迦说道:“我们各司其职。”
“嗯,有什么想法?”
辰迦用一个字代表了他们的造型主题:“黑。”
安音璇等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脸已经非常细腻了,如果用着色度高的眼影和唇膏修饰,会有多余的感觉。我们只化写实妆,让你每个特点都能呈现出来,追求一种真实感,色调以黑色为主,头发衣服都要极致的黑,这样能让人对魅气的脸印象更加深刻。你的脸是最美的,也是重要的,其他都不能喧宾夺主。”
安音璇第一次接触辰迦,不知道他和弟弟其实都是腼腆害羞的人,在家里梁绪一大声说话,他俩就怯生生的一语不发,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主动服软的一方。
但当他谈起工作,就立马像换了一个人,毕竟他和弟弟都在行业里有了四年的工作经验,审美天赋又在线,评价口碑都很不错。
“那你是负责什么?”安音璇对他描述的妆容挺感兴趣,但不及“梁绪现男友们”这个称号的万分之一。断是断得透透的,可心里还是好奇。
辰迦说:“我负责化妆,我弟弟负责发型和服装。”
“那开始吧。”他决定试试。
两人戴上口罩开工了,安音璇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两人的手法很轻很温柔,其次就是动作很麻利,而且化妆箱收拾得非常干净有条理。
整个过程一语不发,也让他非常舒服,艺人累的时候有可能会利用做造型补眠,如果有人在一旁喋喋不休,那就非常糟糕了。
很快,妆化完了。
镜中的他没有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而是比安音璇更加安音璇了,他只能这样形容。
眉眼间的魅气放大到了极致,不用做出任何表情就会让人想入非非。没有过多妆容修饰的痕迹,却使脸部更加饱和生动。
他想起了梁绪第一次带他去高级美发沙龙剪头发的情景,理发师用心剪了很久,除了精致也没有别的改变。也许最出神入化的造型恰恰是让一个人变得更加真我。
辰彧声音很小,解释道:“发型还不算太成功,你本身的发色偏黄,如果能染黑,就会更加完美。”
他点点头,这两人无疑是今天最好的,这造型也让他相当满意,与之前完全不同,既强调了个性,又还原了真实的他,辨识度极高。
汪汪问道:“安老师,那我叫下一个准备一下?”
“就定这个吧。”他盯着镜子道。
辰家兄弟面露喜色,两只手拉了起来,但随后安音璇的话却让二人都难以置信。
“我只要一个。”
他们从没想过会被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所措地看向汪汪,小助理翻了一下简历,说道:“呃,安老师,他们公司说两人是一起的,而且这个价格也是打包价,不是双倍,您别担心预算的问题。”
安音璇坚持道:“价格照旧,人要一个。”
“这……”汪汪面露难色,但安音璇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妥协,心道你们看着办吧。
“所以你们考虑一下。”安音璇冷冷地说道:“要么留一个,要么都走。”
这时门被推开,肖权理着袖口走了进来,正好看见僵持不下的局面。
“汪汪,照音璇的意思办。”肖权其实不知道之前他们说了什么,只交代这一句之后就示意助理把两位化妆师带走,肖权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椅背转向自己,又弯下腰凑近他的脸,盯了一会儿道:“非常不错。”
也不知道是在说妆容还是整容。
然后只见肖权眯起眼睛,大拇指轻轻划过他伤口的边缘,说道:“你这张脸花了我五十万,要不要我把账单给你看看,给我在意着点儿。”
安音璇走出公司的时候,特别不齿刚刚干出的事。
为什么要故意刁难人家呢?分手之后梁绪才找的这兄弟俩,于情于理都跟他没关系,可自己却把怨气发泄在了无辜的人身上。就算怨梁绪误会自己,就算怨梁绪薄情寡义,这气也撒不到双胞胎身上。
他踌躇着要不要给汪汪打个电话,说下午考虑不周,还是两人一起吧。正当拿起手机,一辆车停在了眼前,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这人很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司机意思明确:请他上车。玻璃膜很深,他看不清谁在里面,只不过感觉不到一丝恶意反而有种亲切感,于是听话地上了车。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他们有一年没见,前些天就听弟弟说他回来了。
周寒见到安音璇后露出了温暖的笑意,但当仔细看过他之后,怒气凭空爆发,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接近自己,问道:
“告诉我,谁敢动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