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罗汉果(1 / 2)
江斐接过向海之手里的?向冥剑,幕纱放下让她看不清向海之的?神情。
她垂下眼睫轻“哦”了一声,沿着宽阔的?长街走着,默默无言。
长街店铺林立,南市是陵应城最繁华的市井区,而这条街又是南市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客往迎来,人声鼎沸。
但这些热闹好像突然就与江斐拉开了距离。
直到走过聚源酒楼的旗幡下,江斐才好似反应过来。她摩挲了一下向冥剑,想起在无为境时,向海之看她的神情就像穿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是那个故人?
江斐莫名感觉手中的剑添了几?分沉重,心中空空落落,却也说不出原因。
她踌躇了一下,轻声唤道:“向前辈?”
“嗯?”向海之正好往聚源酒楼开阔的?二楼阁台望去,案上玉盘珍馐,热气四溢。
江斐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向前辈……前辈的?那位故人,是……无字碑的?那位吗?”
向海之的?目光从阁台收回,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斐问了什么。
“是……是的。”向海之的?语气中透露了几?分不易被觉察的?心虚,幕纱遮掩下的?玉面浮上几?分可疑的?薄红。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注1)他曾以为酆都生死一别,此生此世都再没有倾述那些情愫的可能。
就算在无边荒原的?识海秘境,万年星夜下,他也从来只默默倚在碑前,不曾吐露一言。
有些缄口,起初是不能,后来是不愿。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斯人已逝,就算有情思千绪,愁肠万转,没有了那个听取的人,万般成空都没有了意义。那些未曾说出的,深埋心底又喷薄欲发的,最终都只能像死火山一样,渐渐沉寂。只有圈口逐渐风化侵蚀的?斑驳遗迹可以诉说一二,这里的?岩浆曾是如何的?滚烫,烧灼人的?心扉。
相思无益,多?言无趣。
未曾想过万年流转,他还有机会可以把那些深缄于口的情思,流露一二,敞怀些许。
对江斐而言,她并不是那种对旁人的绯闻逸事兴趣浓厚的?性格,更遑论当面探究。但或许是因为向海之从未对她疾言厉色,纵然觉得这样有些许冒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下去。
“那向前辈,是否……是否心慕于那位故人?”
江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尾音处已经几?不可闻。远处突然而起的喧嚣几乎是瞬间就盖过了她的话头。
“什么?”江斐的?疑问被淹没在一阵喧哗声中,向海之没有听清。
“无事,”江斐几?乎是同时舒了一口气,立时摇了摇头“前面发生了什么?是拍卖行还是交易市场?”
她加快了脚步,向喧哗的?源头行去,有些庆幸自己不合时宜的?提问被打断。
她甚至有些心惊于自己的?唐突,这本是向前辈的?私事,江斐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慕与否又与她何干呢。
更何况,情爱二字,于旁人或许是愁肠百结的?结,于她却是万劫不复的?劫。
她发现自己甚至有些害怕听见向海之的?回答,但她又理不清这份怯懦源何。已经溺死过了一次,她不敢再趟一条为别人奔腾不息的河。
这一世,能护好爹爹,看着?齐娇娇与周岭百年好合,不再?让东华山妖魔肆虐,就已经足够了。
江斐敛下眼眉,不愿深思,再?抬首,正是街尾处,交易市场的市集入口。
看热闹的围成了人山人海,里三层又外?三层。众人议论纷纷,人声嘈杂,一时之间竟也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南市禁飞,或许有不少闻声而来看热闹的还要腾空来看个清楚。
江斐本不是为着?热闹来的,虽然看不清情状但也不怎么上心。她正欲转身与向海之说绕路去语堂的?事,却与怀抱着十几?包炒货的向海之撞了个满怀。
向海之偏头朝着?街尾的炒货店扬了扬下巴:“刚刚路过,看见里面吃的?还蛮多。”
他抱近与江斐看买来的小食:“这边是老板说的?坚果?什么的?,瓜子、花生、核桃、腰果、蚕豆,还有开心果?,总之咸香酥脆,各有风味。”
“我问了一下女孩子的?口味,这边是些果?脯蜜饯一类的,糖桂花、金丝金橘、冬瓜条、金丝蜜枣、白糖杨梅、糖衣杏仁还有那个……山楂片和九制陈皮!”
向海之说得头头是道,活像来推销的?店小二。每一样小食都被店家分类装在了不同的?油纸袋,江斐一眼望过去,覆着?糖霜的?果?脯质似琥珀,浅黄青翠深红,色泽各异,坚果?炒货也干净饱满,咸香扑鼻,不怪得向海之心生喜意。
江斐被向海之的?吃货形状一闹,心底的?那丝阴郁如烟云散去。
“你先把这个接住。”向海之晃了晃捏成拳的右手,环抱着众多?吃食的?右臂并不得闲。
江斐依言张开了手,叮叮咚咚的?铜板落进她的掌中。
江斐错愕抬头,却听见向海之压不住的洋洋得意:“我在钱袋子里拿了一个银元宝,喏,这是找补的?零钱。”
江斐:?
向海之见江斐没有要夸他持家有方的意思,未免暗啧了一声,觉得江斐还是悟性不够。虽然求夸奖不成功,但向海之一脸大度地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不与江斐计较了。
江斐把铜板放进钱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没太想明白。她愣了一愣,接过向海之抱在怀里的?一众吃食:“向前辈,放一些在储物玉环里罢。想吃什么我取给你。”
向海之依言点点头,只留下了一袋香炒瓜子和两袋果?脯。他尝了一口金丝蜜枣,将那袋递给了江斐,“软软糯糯的?,好甜。吃两个?”
江斐接过来也尝了一个,一边感受着?甜糯的果?肉在嘴里化开,一边想着或许应该给向前辈也买一个储物的物件,方便他自己放些新鲜吃食什么的?。
两人一番交谈间,城里的?护卫队已经闻风而来。人群散开留出了一条宽阔通道,江斐与向海之正好抬首一眼望尽。
一大家子披麻戴孝的?老幼相携,皆伏在一抬黑棺上哭得撕心裂肺,哀恸难抑。其中领头的那个当家男人,更是恸哭不已,悲愤交加间面红耳赤地怒骂:“修仙修道,都是一群道貌岸然地吸血鬼!!”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都腰缠万贯了,还来欺压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你们喝的?是人血啊!”
“欺负我们一介下位者?什么都不懂!今天我豁出去了!就算命搭在了这里,我也要把我家的东西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