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永远的奥古斯都3(1 / 2)
姐弟俩离开帕拉丁山的富人区,踏上灰石板路,不远处就是罗马广场。
动/乱于不久前平定,古老的共和国即将迎来新生。
凯撒乐于向世人展现仁慈的美德,将大多数来自贵族派的政敌赦免,下令重新立起苏拉和庞培的雕像。
广场上聚集了无数市民,传令官身穿托加袍,展开莎草纸卷轴,向人群发布最新通告。
经元老院决议通过,尤利乌斯·凯撒正式当选为独/裁官,任期十年。
凯旋式将于三日后举行,庆祝罗马军团在高卢、埃及、阿菲利加和本都王国取得的胜利。
律师们手握芦管笔,对经过的大理石柱的姐弟俩拼命自荐。乞丐们肤色各异,须发凌乱,见二人服饰不俗,如同蜂蝶发现花蜜,纷纷凑了上来,被两个奴隶护卫用肩膀挡住了。
盖乌斯从钱袋里掏出十几枚塞斯特斯抛向乞讨者,引来一阵骚乱,利维娅立刻拉着弟弟绕开嘈杂的人群。
“小心!”一个男人正在冲洗左侧台阶的青铜雕像,水花溅起,沾湿了女孩深蓝的裙角。
“没长眼睛吗?有人经过还泼什么水?”弟弟回头冲始作俑者嚷了一句。
“他们这是在打扫广场,准备凯旋式。”利维娅将裙子提起,抬腿跨过了地上的水洼。
“朱庇特神啊,我从小到大还没看过那种大场面呢!”
“或许,你未来将不止作为观赏者。”
“什么意思?”
“有朝一日,你若成为元老或军官,就可以参加凯旋式。”女孩解释道。
“我亲爱的姐姐啊,你就别打趣了,这两种身份显然都与我无缘!”
盖乌斯皱起眉头,捂住心口,格外出众的样貌引来了妇女们的侧目。
“那你可以试着祈祷,将来能坐在高台上,作为执政官的家属观摩仪式。”
“我可不想跟凯撒结婚,我不喜欢男人,而且......他睡了很多国王和女王!”弟弟很纯情。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小孩子身上?”利维娅的讽刺毫不留情。
“塞尔维利亚姑姑才是凯撒最爱的情妇,”盖乌斯附在姐姐耳边嚼起了舌根,“很多人都说,她生的布鲁图斯其实是凯撒的儿子。”
关系有点复杂,塞尔维利亚比德鲁苏斯大十岁,她的母亲是德鲁苏斯养父的亲姐姐。
大名鼎鼎的小加图是塞尔维利亚同母异父的弟弟。德鲁苏斯的养父抚养了姐弟俩,他们与德鲁苏斯是在同一个院落里长大的表亲。
小加图为人清正诚实,极力反对君主制,将维护共和当作毕生使命,是凯撒最顽固的敌人,在内战中投奔了庞培。
“噢,你有没有听说过,很多年前元老院开会,凯撒收到了塞尔维利亚的情书。”女孩心中的八卦之火被点燃了,一时间难以熄灭。
“然后呢?”弟弟追问。
“加图认为对方手中是写有阴谋的信,逼迫他当众朗读。”
“我知道了!结果却发现是他姐姐写给政敌的情书!真是灾难般的尴尬场面!我要是加图,直接死在原地算了。”弟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笑话他,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贿选,父亲当然也不例外,只有加图坚持不作弊,最终落选,”利维娅觉得有点感伤,“元老院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高贵的坚守了。”
“加图表叔回罗马了吗?”盖乌斯问道。
“不知道,母亲最近没有提起过他。”
二人聊着天,穿过一条窄街,街边都是两层楼以上的房子,挡住了阳光。
身侧传来吆喝声,这么狭窄的巷子竟也有人摆起了地摊。商人们也不嫌挤,拉着牛车经过,留下一地稀烂粪便,臭气熏天。
盖乌斯脚滑差点踩上去,生气地抱怨道:“什么时候才能管管这种乱象!就不能限制车辆晚上才能进城吗?”
“你可以给父亲提意见,元老们说不定能商议着拟出限行法令。”利维娅捂住鼻子,提起裙摆继续向前行进。
“算了,他肯定不当回事。”弟弟“哼”了一声。
不远处就是集市,几个妇女头顶扁平的篮筐向他们走来,筐里堆满了鹰嘴豆。
“我想去集市看看有什么吃的。”男孩提议道。
“你不准备为宴会留肚子?”
“那我去瞧瞧有什么新鲜玩意,不买吃的了。”他摘下胸前的圆形护身符,将皮绳缠在食指左右乱甩。
行人络绎不绝,打扮各异,说着不同的语言,从利维娅身旁经过。
“你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盖乌斯突然停住了脚步,细细端详起左侧的砂浆墙。
墙上绘有新鲜的涂鸦,颜料尚未干涸,像是刚涂上去没多久。
一个身穿托加袍的老人手握匕首,腹破肠流,躺倒在血泊中,旁边还用鲜红颜料写了三行字。
“马库斯·博尔基乌斯·加图·乌迪森西斯,”利维娅读道,“共和国最后一位英雄。”
“打倒暴君凯撒。”
“画的是加图舅舅?发生了什么事?”弟弟对加图没什么感情,只是对他的结局怀有好奇。
“我也不知道。”其实她已经猜出,凯撒胜利后,加图选择了自尽,一时间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我们走吧。”她说。
来到市场,盖乌斯在希腊商人的摊位前挑挑拣拣,最终看中一只黑色的阿提卡陶瓶,上面绘有一个男人和一头牛。
“这是什么?”他问摊主。
“宙斯追求伊娥,为了不被赫拉发现,将其变成一头母牛。”
“呵,别买,”利维娅想起身为流星女神时的过往,在弟弟耳边冷笑了一声,“臭男人真够不要脸的。”
假如能找到办法恢复神躯,她一定要提前转移可怜的姑娘,不让宙斯祸害对方。
“我的朱庇特啊,您可小声点吧!”男孩连忙作势要捂住姐姐的嘴,不让她说出渎神言论。
“你的朱庇特?下次换个叫法,多喊喊阿波罗和狄安娜。”
“好好好,我们再逛逛其他摊位吧。”
盖乌斯又看中一只精美的玻璃瓶,吹制时大概运用了最新的技术,里层为赤红,外层白玻璃上绘有一位长着翅膀的女人。
“这是谁?”他问摊主。
“伊西斯女神。”利维娅接话道。
“没错,没错!这是产自埃及的玻璃!”
摊主不知道是哪里人,蓬松的黑胡子遮住他大半张脸,皮肤粗糙无比,像是经历过很多年的风吹日晒。
“埃及现在是女王在统治?”弟弟问。
“罗马人帮克利奥帕特拉赢取了王位,她祖先来自希腊。”女孩答道。
“这瓶子多少钱?我买了。”
“九百塞斯特斯。”摊主伸出双手比出数字。
“这么多?我只带了七百塞斯特斯唉,算了。”弟弟叹了口气。
“七百也可以。”
“答应这么爽快,你刚刚是在坑我?”弟弟发现不对劲。
“六百塞斯特斯,”利维娅突然出声,“最多六百。”
“六百?太少——”
“对于偷东西的人来说,白得六百塞斯特斯总比被抓走好。”女孩的眸光似玻璃碎片般锋利,扫过对方指腹和虎口处的老茧。
“逃兵?逃奴?逃兵兼逃奴?”她压低声音问对方。
“六百塞斯特斯,您给一百五十第纳尔也一样。”男人立刻妥协了。
“抱歉,现在我反悔了,三百塞斯特斯,不能再多了。”
“尊贵的小姐啊,”摊主朝利维娅做出投降的姿势,“实话跟您说吧,我来自庞培的军团。”
“上头发不下来军饷,我就趁军队哗变时偷跑回家。”
“后来父亲重病,我变卖田产还欠了六百塞斯特斯,又被追债团抓走,被迫为奴,世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家伙吗?”他嘴角抽了两下,双手摊开。
“父亲病得快死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利维娅始终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