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怼他(2 / 2)
沈蔻非但在城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他瞧,还以?待字闺中的少女之身留宿在陌生人家里,数夜不归,对他的事亦不闻不问。仿佛他于她而言,除了那点所谓的救命之恩,便?无足轻重,毫无瓜葛,连个?初识的陌生人都不如。
心里失了衡,语气便?有些?泛酸。
但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其实就后悔了。
这会?儿被沈蔻怼得哑口无言,瞧她委委屈屈的,想他昂藏男儿竟跟个?小姑娘置气,着实小肚鸡肠。遂踱步近前,叹了口气道:“并非责备,只是外头不及官驿安生,怕你出岔子?。苏家的病情如何?”
声音难得温和,掺杂几许生疏的歉意?。
沈蔻没打算真跟他吵起来,且心里惦记着苏夫人的身体,便?收敛情绪,将病情如实说了。
江彻就坡下驴,“既是你的故交,碰着难事自?然该帮衬。县城的郎中未必顶用,我让人去?州府请个?对症的,兴许能见效。倒是你,留这儿也是添乱,还是早点回官驿去?。”
这般好意?,倒是出乎所料。
沈蔻轻轻点头,屈膝道:“多谢王爷。”
“不必见外。回吧。”江彻重拾端肃姿态,说完了没再耽搁,选派个?侍卫去?州府请医办事,而后带人疾驰离去?,片刻就跑得没了踪影。
沈蔻亦未再搅扰苏家,告辞回城。
回到官驿的当夜,沈蔻便?失眠了。
——是因为江彻。
她越来越觉得江彻奇怪了。
前世这臭男人虽然铁石心肠,冷硬得跟个?捂不热的臭石头似的,性情却?极稳当——无论何时都是那副冷厉威仪、铁腕狠厉的模样,极衬他战功赫赫的王爷身份。是以?她做出种种举动?时,他的反应都有迹可循。
冷淡、漠然、忽视、无动?于衷。
几乎每回都是这样。
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撩拨不动?他,想要让他主动?待她好些?,甚至和颜悦色温言软语,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如今的江彻呢?
性情依然有点讨人嫌,高傲冷淡、阴晴难测、心机深沉,虽然偶尔流露温和,终归令人敬畏而不敢亲近。但他确实帮了她许多,无论是不厌其烦地叨扰蔡九叔高徒做菜,还是为父亲的案子?费心、救护她们?母女,乃至今日突发善心帮苏家母子?请医延药,都是令人感?激的。
但话说回来,江彻今早到底来做什么?
除了阴阳怪气地刺她,也就帮着请医而已。
除此之外没做旁的任何事。
很显然,他去?苏家并不是因为找她有事,看那来去?匆匆的架势,显然也不是顺路经过。
那句阴阳怪气的话听着也酸溜溜的。
难不成?……是这位爷把她当成?了顾柔的影子?,见不得她跟旁人走得近,所以?特地过去?瞧瞧。见她跟苏泽走得近,便?心里不痛快,刺挠了一通后把她赶回来?
简直荒唐!
沈蔻重重翻了个?身,觉得她可能是疯了。
但思来想去?,除去?这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外,似乎寻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毕竟那晚江彻将她公然劫走后,曾亲口说过她与顾柔长得神似,易被顾家的仇敌寻衅。背后深意?虽未挑明,恐怕还是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只可惜,他的满腔深情终要付于旁人。
而她更不会?再做卑微的替身。
沈蔻望着绣满芙蓉的软帐,回想封存于记忆的前尘旧事和此生江彻的种种照料,许久,自?哂般笑了笑。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可依靠。还不如给谢无相多写两出有趣的戏本,换个?安生过小日子?的本钱。
那可比臭男人有趣多了!
沈蔻睡不着,索性一骨碌翻起身,点亮灯烛,琢磨起了新戏本。
灯烛静照,摇曳映于纸窗。
江彻吹着夜风处置完公事之后,拿指腹揉了揉眉心,一抬头瞧见竹林外那昏黄微弱的光芒,又一次失眠了。
往后的两日,江彻即使身在官驿,也未去?打搅沈蔻。
——为着昨日的言语失态。
活了二十年,看惯宫廷阴谋、沙场凶险,踏着战场上的斑斑血迹淬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他的心思几乎都扑在了朝政与战事上,便?是天翻地覆亦能沉稳面对。江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那样在意?小姑娘的细微举止,就连情绪都被她牵动?,说出那样狭隘含酸的话。
简直小肚鸡肠,没脸见人!
江彻数次在竹林外却?步,最?终将心思都挪到水患上,亲自?去?督办河堤修堵和赈灾的事。
这日晚间巡查归来,夜色如墨。
阁楼里灯火通明,侍卫仗剑守在门外,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荡,投出摇曳的昏黄光芒。杨固接了飞鸽递来的消息,将细小的纸筒双手奉上,低声道:“王爷,这是杨凝才递来的消息,关乎沈有望的。他如今在邓州,离京城已不远了。”
“都稳妥么?”
“很妥当。沈有望失踪之后,谢峤果然派人查访踪迹,杨凝事先安排了诱饵,已将他们?引向另一条道,经黔州和梁州绕道,跟沈有望走的路查远了。不过,到了京城周遭,谢峤定会?格外留意?,需要咱们?多费些?力气。”
江彻颔首,展信看过之后,搁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沈有望松口了吗?”
“没有。”杨固拱手摇头,有点挫败地叹了口气,“他头上贪墨的罪名?确实是遭了人栽赃,并非真的罪臣。且他为官时极为勤恳,爱民如子?,杨凝不好苛待,逼问的手段全都用不上。至于好言相劝,沈有望为人极警惕,兴许是怕咱们?跟谢峤联手唱戏,戒心极高。”
这般戒心下,自?然会?守口如瓶。
江彻拧眉靠在椅中,“情有可原。”
“确实。沈家母女能在京城安然无恙,必定是他拿查出的秘密要挟谢峤,令谢家不敢轻举妄动?。但凡他松了口,让谢峤毫无忌惮,沈姑娘她们?怕是要送命的。只是这样一来……他死守秘密不肯松口,于咱们?查案并无益处。”
“这难题若给你,如何解决?”
江彻挑眉,难得有心思考问杨固。
杨固思索片刻,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有望是为妻女着想,这锁子?的钥匙,自?然是沈姑娘她们?。”他瞧着江彻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猛然反应过来,“王爷带沈姑娘南下,莫不是为了这个??只要沈姑娘现身说法?,沈有望必能打消疑虑,吐露实情!”
“她一句话,确实胜过杨凝千言万语。”江彻瞥了眼对面楼阁,眸色稍深。
杨固会?意?,当即抱拳道:“属下这就递信给杨凝,让他命人逗留邓州。咱们?安排沈姑娘和他在邓州见面,会?比在京城方?便?。”
这般安排极合江彻之意?。
遂亲自?写了封密信递于杨固,叮嘱道:“告诉杨凝,不许有半点闪失。”
杨固应命,抱拳而去?。
江彻仍坐在椅中,手肘颇散漫地撑在窗槛,目光落向竹林相隔的那座阁楼。
那边灯火昏黄,沈蔻必定还没睡。
不知道她见到沈有望会?是怎样的反应?
必定是惊喜吧?
毕竟,那份记忆里他并未捉到神医陆元道,更不知沈有望跟红丸案的隐秘联系。而沈蔻被戚家婆媳带着,满腹心思都扑在穆王妃的位子?,从未跟他提过沈有望的冤情。至少在他寻回的记忆里,沈有望还困于流放之地,与家人千里相隔。
后来沈家如何了呢?
江彻并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乾坤早已不同?,他和沈蔻应该也会?踏上一条迥然不同?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假公济私哄媳妇=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