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陨月（2 / 2）

黄符纸面沙沙作响，符面凭空出现一串鲜红符咒，它似有灵气一般，只听“飒——”的一声，黄符周边碎屑点点，朝婆娑山的方向笔直飞出大殿，直冲夜幕消失不见。罗容季此刻也提着水银匕首闪现到巨蟒身后，他趁巨蟒注意力被丽素人引去，抓住机会从空中飞快降落，踏上蟒身，又疾又准一刀砍断了巨蟒的腰腹。

黄金巨蟒痛到巨尾四下拍击，蛇血喷涌，额角充血肿大一圈，被彻底激怒，狂躁地疯狂在地面扭动身躯……受巫蛊之术控制，砍成两截的巨大蛇身似乎拥有意识依旧各自活动，那半截蛇身，在扬尘四溢砖瓦破碎的地面抽搐挣扎……

十二虹跳上屋檐，对罗容季喊道，“心脏！这妖兽的要害是心脏！”

罗容季一脚踩在胡乱跳动的后半截蛇尾上，从半截鲜血淋漓的蛇腹里摸索片刻，挖出一团人形，衣物被鲜血沾染得模糊不清、全身上下被血浆胃液包裹的，正是被巨蟒所吞的左宝珠。

罗容季将他扛在肩上，顺手把匕首从地面抛向屋顶的十二虹，“你来，我现在要去实践承诺。”

“？！”十二虹瞪大了眼睛，“你去哪？！”话未说完，罗容季早已带着左宝珠消失。

十二虹心里愕然，这家伙怎么回事？承诺？……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承诺！他扶额，另一只手顺势接过罗容季抛开的匕首，俯身对准巨蟒的心脏冲下，双手握柄，额角红莲艳艳，“妖兽受死！”

巨蟒的心脏被刺穿，它吃痛吐出一米多长的蛇信，想要做最后挣扎猛的刺向十二虹，这时，月光下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高亢狼嚎，随着一阵仿佛千军万马踏平疆野的奔腾脚步临近，夜色里涌现数十匹毛色油亮，足足有半人高的狼群。

它们仰颈“呜嗷——！”嚎叫振聋发聩，此起彼伏，幽绿的野兽眸子在黑暗中如盏盏鬼火漂浮，狼群目标明确，直奔黄金巨蟒，将它团团包围啃食撕咬起来……

十二虹抽剑，刺破巨蟒心脏的水银匕首的剑端已经被毒液腐蚀成流质，滴滴嗒嗒冒着难闻的腥气蒸腾不见，徒留剑柄。

左月伤踉踉跄跄捧着一只铅蓝色质地的长萧，一头金棕色长发凌乱不堪，他双目无神，扶着残留的墙垣口中喃喃，“萧来了，萧拿来了……宝珠在哪？……左宝珠呢？”

丽素人流着眼泪爬过来，抱住他的腿，“夫君……夫君你不要这样……你振作一点……”

“宝珠……宝珠他已经死了……”

左月伤全身一震，他怔怔抬头，四下张望，稍后露出一抹凄凉绝美的浅笑。

他弯腰，轻轻放开丽素人的手，朝屋外正抱着左宝珠尸体放肆哭泣的茶羡鱼深一脚浅一脚失神走去，“夫人，你看，那不就是宝珠吗？……”

罗容季静静立于茶羡鱼身后，一动不动神情冷漠的看着这个又瘦又小的女人抱住紧闭双眼早已停止呼吸，全身血渍的绿衣少年哭到天昏地暗，只觉得这个茶羡鱼愚蠢至极。

殿内狼群还在大口咀嚼黄金巨蟒的两半尸身，一时打斗时的紧张和喧闹都索然逝去，深不可见的黝黑夜色里，一轮圆月光辉淡淡，冰凉的月辉撒在一片狼藉的左府，似是一对冷眼观赏。

左月伤步履沉重，双目失焦，慢慢来到左宝珠面前停驻，他沉默着，抬手缓缓解下手指上缠绕的绷带，茶羡鱼听见声响，抬头一看，呜咽不解，“……左大人？”

左月伤置若罔闻，他微微颤抖，阖上眼，将长萧搁至唇边，几缕音符溢出。

左月伤背对月光，一遍又一遍吹着萧，十二虹扶着丽素人也过来了，茶羡鱼垂着头小声啜泣，丽素人一双美目泪光闪闪，“左大人……您的萧只能治愈，而宝珠，宝珠已经断气了……”

啪嗒。

一滴清泪从左月伤素白的脸颊滑落。

他紧闭双眸，长睫轻颤。握着长萧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抖得厉害——一遍又一遍，凄丽清灵的箫声在浓郁的夜里久久缭绕。

丽素人眼尖，察觉到左月伤手臂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此时又全数崩开，染得衣袖血迹斑斑，心里一痛，几步上前低声哀求，“夫君，夫君您还带伤……就不要再吹了……”

左月伤没有停止吹箫，凉风渐起，男人一身单薄素衣，身形危危，金棕色长发随风飘散，悲凉，苍茫。

突然，茶羡鱼感觉怀里一空，她低头，看到左宝珠的身体四周发出点点碎光，她吃了一惊，想去够左宝珠，可是手指徒然穿过左宝珠的身体……不消片刻，左宝珠的身体就被金色光芒包裹，不断缩小，缩小……

左月伤放下萧，随着萧声戛然而止，左宝珠躺着的地方，光芒渐渐褪去。

冰凉平滑的青石板路上，躺着一只小小的青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