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一章(1 / 2)
“对不起。”缎子似的金发从宽阔的肩膀滑落,遮住了颉利发浅灰色的双眸,亦遮住了他难言的悲伤,“对不起。”
房戟以为他仅仅是在为自己的失职而道歉,但这句“对不起”中的含义其实远不止于此。
颉利发垂着脑袋,仿佛北漠的漫天风沙全都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肩上,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辜负了大汗的信任,不但没有照顾好房戟,还让他受了兰褚的欺侮。
他背叛了自己的忠诚,明知房戟是大汗的钟爱之人,却仍旧未能控制内心的绮念。
不仅如此,他还亲手夺走了房戟的幸福。他让房戟被迫离开伴侣和幼子,日夜遭受思念之苦,终其一生都无法再与他们重逢。
他其实没有资格说“对不起”,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得到原谅。
虽然不明白颉利发究竟是因何缘故才会喜欢上自己,但总归鱼儿已经上钩,房戟趁颉利发未加注意,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悬在腰间的佩刀。
看着看着,房戟心中升起了一丝狐疑。
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柄刀?
房戟在脑中飞快地搜寻着关于弯刀的记忆。这柄弯刀极其华丽,无论是刀型还是装饰都是典型的北漠式样。他究竟会在哪儿见过呢?
北漠……弯刀……
刹那间如灵光一闪,房戟骤然记起,是叶雁回的弯刀!
当初叶雁回从嬴澈府上逃走,却阴差阳错地留下了自己的弯刀。嬴澈没有私藏,而是将其送至了宫中。
那柄刀房戟曾经见过,与颉利发的这柄并非完全相同,式样却十分相似,一大一小,看上去似乎是一对。
兰褚说过,玄铁是极为稀有且难得的材料,又极其不易锻造,只有旧时北漠的铸刀大师才能将其铸为刀刃,有幸佩戴者也往往只是王公贵族。
叶雁回一介刺客,为何能随身携带如此名贵的佩刀?
房戟又想起,陈完在黎城俘获叶雁回,返回戍城后,曾向他汇报过叶雁回的身世。
是了,叶雁回的母亲是北漠的王女,那柄弯刀大约是他母亲的遗物!
而她在生下叶雁回之后,又被迫嫁给了一位北漠贵族,育有一子。
难道那个孩子就是颉利发?
房戟想起叶雁回的那双浅灰色眸子,与颉利发作对比,越看越觉得心惊。他压下心头的惊愕,若无其事地对颉利发道:“你的佩刀很漂亮。”
他在试探。
颉利发一怔,视线垂落到自己的腰间,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刀柄,说道:“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你的母亲……”
“我记事以前她就已经不在了。”颉利发平静道,“可是我的父亲和族人都对她讳莫如深,绝口不曾提起。我四处打听,却从没有人听说过她。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谜,我历经多年都未能解开。她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一把佩刀。”
他也曾几经波折探听到了当初铸造这把刀的工匠为何人,然而,当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位工匠的住处,才得知工匠已然过世。工匠的徒弟告诉他,师傅曾铸双刀一对,一刀名为赤梵,一刀名为流藏,可双刀的主人是谁却不得而知。
奇怪的是,母亲留给他的仅有一柄赤梵,而他在族中并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那柄遗失的流藏,似乎是他解开身世的唯一线索,却无从寻觅。
果然!
房戟验证了自己的推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从颉利发的话中可以得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更不知道叶雁回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纵使那位王女与汉人郎中生下私生子,在北漠算是一件丑事,因而遭到隐瞒,但隐瞒到如此密不透风的程度,连身居高位的颉利发都觅不到蛛丝马迹,这显然不符合常理。这件事情之所以成为秘密,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推动。或许上一任北漠大可汗是第一位推动者。而在他驾崩之后,这一秘密仍旧隐而未发,说明幕后推手并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