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负责为(你为什么不自尽?...)(1 / 2)
云乘月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徐户正,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徐户正白净的圆脸上露出几许感慨,还有几分伤感。
但待这秋风再一吹,所有这些感触又都消失了。
“宋大家的风采啊……”
云乘月问:“她很厉害吗?”
“宋大家……怎么说呢。”徐户正露出回忆之色,有些犹豫,“她来浣花城的时候,已经修为全无,也用不了书文了。”
“但她对书文一道极有见识,人又善良大度。我曾经无意受过宋大家指点,心里一直将她当成一言之师。”
他笑了一下。这次的笑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有许多怀念。
修为全无,却有书文造诣?看来宋大家也是有故事的人。
云乘月想着,不由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宋大家就与云二爷成婚,但没过几年,听说是身体缘故,他们两人都相继去世。”
徐户正望着云乘月,有些感伤,又有些高兴:“但宋大家必定在天有灵,才保佑云二小姐恢复神智。善有善报啊!”
他看起来是由衷地为她高兴。
云乘月感觉到了这一点。
她又想起穆姑姑。在她身上,也有和徐户正类似的欣慰、怀念。穆姑姑为了帮她,宁愿开罪聂家。
这些善意都是真诚的,看似没有来由,实际却是云二小姐母亲的遗泽……
云乘月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难以说清的感受。
在这个世界醒来伊始,她就面临着步步为营的局面,稍不留神就可能坠落深渊。
在帝陵之中,全靠她运气好、有足够的书文天赋,才能和薛无晦达成暂时的平衡。
她并不觉得很辛苦。一个人为了自己活下来、活得更好,而绞尽脑汁地前行,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始终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有隔阂。
她在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
人是情感的生物。面对危险的事物,人总是不禁绷起心弦、竖起防备。她也不例外。
尽管也有细微的快乐,比如看见美丽的秋日风景会开心,抚摸着动物柔软的皮毛会开心,写了厉害的字会开心。
但这些细小的开心,都还是不够。
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足够的理由,让自己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哪怕理智上明白,自己可能确实是云二小姐本人、可能今后一辈子都要生活在这里,她也依旧感到自己是个过路人、局外者。
模糊的记忆里,她总是觉得,在别的地方、在她原来的世界里,有她眷恋着的、也眷恋她的人。
感情联系的地方,才是故乡。
她想念那个地方,即便她已经记不清那里都有谁。
但现在,面对这些平淡却真实的善意,她感到心中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们,也会真诚地希望她过得好——她第一次在情感上明白了这一点。
云乘月抿起嘴唇,笑了。
“嗯,是母亲保佑。”她认真地回答,“谢谢您关心我。”
“哪里,我也实在没做过什么,不足以报答宋大家的恩惠……”
徐户正连连摆手,有些惭愧似地,又叹了口气,望着云乘月欲言又止。
云乘月猜到,他也许是觉得,此前他对云二小姐袖手旁观,现在面对她就总觉得理亏。
可生活里很多时候并没有强烈的对错。很多小事,介于理所当然和有所亏欠之间,端看当事人怎么想。然而又有很多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是对是错,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云乘月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完全成为云二小姐。所以对于徐户正过去的袖手旁观,她也能够以一种更接近陌生人的视角看待。
也就是没什么所谓。
毕竟,连所谓的家人都没有很好地对待云二小姐,又怎么好苛求其他人?
她摇摇头,指了指徐户正手里的文书,只说:“徐大人,请您帮我注销了吧。”
她换了话题,徐户正松了口气。
但看着少女那比秋日更清澈的目光,徐户正心里歉疚更甚。
他动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抽出腰间别着的毛笔,对准临时身份文书上鲜红的“户”字,轻轻一点。
立即,鲜红的灵光如丝缎波动,映在户正眼中,化为无数细小的字符。
云乘月没见过这场景,轻轻“咦”了一声。
徐户正立即抬起头,笑道:“这是官府印章的书文之影,传递信息很方便。我瞧见了,云二小姐是遇到了野生的奇遇?”
他笑得慈和不少。
云乘月点点头。对。她琢磨着,下了评断:薛无晦,野生的。
“难怪。”
徐户正点点头。
“云二小姐不知道这些事吧?奇遇,分成官方的、野生的。”
“官方的奇遇,就是经过司天监的星官们计算、测量、探索,确定了位置的遗迹。里头有古人洞府、天外遗迹、自然中生成的书文,等等。这些奇遇都登记造册,分为不同级别,对不同爵位的贵人们开放信息。”
云乘月精神一振,竖着耳朵听。
“而野生的奇遇,就是更加玄奥复杂、无法被司天监捕捉的遗迹。它们通常蕴含了更珍贵的机遇,却也代表了更莫测的危险。”
徐户正慈爱道:“云二小姐能遇见难得的野生奇遇,必是宋大家在天之灵保佑。”
同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
云乘月还是认真点头。
“不过……”徐户正迟疑片刻,为难道,“我虽相信云二小姐是云二小姐,官府的流程却也不能违背。”
“要注销这临时文书,需要云家有人亲口认下云二小姐的身份,我才好勾去这枚书文之影。”
“哦,要有人提供证言对么?”
云乘月很理解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先回家。”
政府办事嘛,是要多跑跑的。很正常。
她答应得很干脆,神情也带着浅笑,没有丝毫不耐。
徐户正瞧着她,心中那股歉疚更甚。叫一个遭了难的小姑娘跑来跑去、反复受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头。
他皱了眉,很快又松开,笑道:“巧了,今天下午云府要宣读嫁妆清单,因为要认证婚书、办理财产过户,我也会去。云二小姐安心归家,等下午我顺手一起办。”
嫁妆清单?认证婚书?财产过户?云乘月又竖起了耳朵。
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手续?
她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大梁的婚书是一式三份,婚嫁两方持一份,官府备份一份。
聘礼、嫁妆作为财产移转,也需要在官府登记,才能生效。
她若有所思:看来大梁的官府拥有很强的掌控力。就算是聂、云这样的大家族,明面上也要安安分分守规矩。
云乘月问清楚了,又道了一次谢,就辞别徐户正,又谢绝了他给自己叫辆车的提议,轻快地往云府走去。
徐户正笑呵呵地望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