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2 / 2)
她一路望过河上精美的画舫,还有整个灯火璀璨的盛京,最后用艳羡的眼光,望了望西边那座巍峨的皇城轮廓。每年的盛夏,她都能看见倭国的使臣渡海而来,驾着满载的车,送来一车车的贡品。
这些举一国之力献给上国的珍宝,会让盛朝的皇帝赏给官家,最后再由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王孙公子们,捧着送到她手上。
他们总是口吻轻蔑地说:“倭国进贡来的小玩意,你拿着玩儿罢。”
从大唐开始,几百年来,使臣渡海来学那佶屈聱牙的汉字、学律法、学服典,带着各行各业的工匠过来偷师,将?书画、炒茶、船舶、锻造……许多技艺一股脑地学回去,汇编成书。
今年,使臣又拜衍圣公为师,各个抱着一箱子书,习学儒家经典了。
长久以来,天皇和贵族跪伏在盛朝的脚下?,当自己是一群得沐教化的狗,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疯狂地汲取着盛朝一切知识,并以此洋洋得意,和新罗、大越几个藩属国,争着抢着在民族前加一个“小华夏”的前缀。
而今,盛朝那些叫倭国使臣们不敢仰望的文臣武将?们,他们的子孙都坐在楼下?,妄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哈,真是有趣。
许灼灼勾唇一笑,眼波盈盈动人,她听着楼下的琴曲,血液也似要沸腾,赤着足在美人栏前跳起舞来。
这是歌舞升平的天|朝啊,从小听着乳母的歌儿里唱着的京城啊!万家灯火,还有面前流金淌银的这条河,全在她脚下?。
偌大的京城,富足的京城啊,只需招手挥臂,半遮半露地露一抹胸脯,那些恨不能死在床笫间的公子哥们便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捧给她数不尽的珠宝与华服美食。
倭国,有这样的东西么?
她舞出一身汗来,待回了雅舍中,再看真田燕返的那张脸,已经皮肉模糊,辨不出是谁了。
因为火苗小,皮肉被烧得焦黑,却还没破溃出血,乍看竟不像新伤,而像是前两日的火燎伤。
雅舍中的婢女战战兢兢,眼睛都不敢抬,被一屋的焦香吓出了一身汗。
直到主子喊她,那婢女才挪着步子上前去,拿着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尸体面上的浮灰。
不多久味道散去,许灼灼提灯照着尸体,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再没漏洞了。
她心忖,燕返将?军的容貌已经贴满了整个京城,这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他不可能逃出去的,想要将?他和使节团断开联系,只有毁了他这张脸。
盛朝一向自诩礼仪之邦,要“大国气象”,要“师出有名”,尸体烂了脸,和画像对不上了,盛朝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许灼灼搔乱了头发,又以指腹擦淡了唇脂,最后扑到窗前,失声叫道。
“来人啊!救命啊,有贼人闯进来了!姆妈救我?!”
通缉令贴出去才一天半,宫里就接连催促了好几回,京兆府从府尹到底下?的差役都紧着一层皮。
一听差役回报,说春江花月楼上死了一个男子,身形与反贼相仿,京兆府东署令官的心里就是一咯噔。
几个在城东搜人的捕头才刚刚赶到,南城兵马司都指挥陈丰年竟已经闻讯赶过来了,只落后他们一步。
捕头六品微末小官,官品差他远,见陈丰年大跨步地进来了,便退至一旁,将?接到案子和来时的所?见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陈丰年问:“那妓子呢?”
许灼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暴雨摧折过的花儿一般,她仰着半张脸道:“夜里我?正要上台,这人悄无声息地从外?边闯了进来,拿刀挟持住我,叫我找一辆车送他出京城……”
她身段柔软,面颊含泪,楚楚可怜,这身在男人堆里修炼出来的风韵实在抓人,尤其一双眼睛,几乎要将?人溺死在里边。
陈丰年下?意识地握了下?刀柄,觉得这双眼睛危险。
他视线从头到脚扫过许灼灼,未作流连,冷哼一声:“拿下!查封春江花月楼,将?这楼里所?有妓子和客人全抓起来,送入刑部,一一拷问——藏匿反贼,必与反贼有牵扯。”
许灼灼愕然张大了嘴,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群人竟审也不审,就要下?狱拷问。
捕头领命而去,屋里只剩下陈丰年和许灼灼二人。
此时,东头那扇从来不开的小高窗竟破开了,外?头倒垂下?一条黑影,猫儿一样轻灵地钻了进来,几个穿着夜行服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地从那扇小窗钻进来了,动静不比风声大。
许灼灼瞠大了眼睛。
她看着这几个黑衣人将?真田燕返的尸身仓促收殓了,同时卸下了身上背着的一只麻袋,竟从麻袋中又换出了一具死尸来!
再细看,换出来的那具尸分?明是真田燕返的长相!和真人竟一模一样!
这具尸身面容无损,许灼灼愣了片刻,猛地想到了什么:“这是假的!你们找了具像他的尸体来!是谁要陷害我??!”
陈丰年脚尖碾在织毯上,正琢磨如何布置这屋,听她这么快露了马脚,诧异回头,冷冷一笑。
“殿下说,这倭人必须出自使臣团中,他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刑牢吓煞人,美人难得,姑娘自个儿上路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后边有一点戏份的女配,暂定下卷天津卷时,渤海上的海匪会和倭国海贼搅合到一块,许灼灼属于日本室町幕府(北日本掌实权的军府)的立场,所以会和荼荼结成短暂的同盟,她会帮着盛朝水师,刺探海贼那边的情报。
所以这是个学着汉文化长大、之后背叛日本、臣服了盛朝的野心家。提前预警一下。
我爱国,我不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