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2 / 2）

有时候，阿鸢会想自己是不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第一次寿终正寝之后，陷入这无穷无尽的轮回。

她总会在寿终正寝时，在一次小憩，或者一次深眠，亦或是一阵恍惚过后，莫名其妙的回到她幼年时候。

起初她还欢欣雀跃，以为自己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以用自己那一点微薄之力，改变上一世的遗憾。

最后她却发现，无论她做各种不同的选择，历史的轮轨总会毫无疑问的按照既定的线路往前。

她重生了，重生了无数回，但她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她改变不了她生命里的遗憾，无数次的看着珍视的人从她生命中逝去，她无能为力。

她也不知要何时才能结束这轮回。

“你不记得了？”说起阿鸢缘何病重，平宁长公主就一肚子气，脸色也有几分阴郁：“昨日在宫宴上，姜国公家那痴儿也不知犯了什么疯病，竟突然抱着你不撒手，他倒好，自己落水了还不算，竟把你也一块儿拉了下去。”

“若非因着这一趟落水，阿鸢你也不会遭这般大罪！”

“姜国公？”阿鸢一边听着，脑海中渐渐有了些昨日的记忆，却也不大清楚，只依稀记得自己在御花园临湖的亭子里，与相熟的姑娘说着话。

突然从边上的花丛里蹿出一道褚红色的人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将她扑倒在地，嘴里还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力气之大，边上十数个伺候的人愣是没能把他拉来，才六岁的小阿鸢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惊慌失措之下竟抬腿踢了那人一脚。

偏那人吃痛也不撒手，拉着小阿鸢一同滚进了水里。

阿鸢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幼年时发生过这种事？还有这姜国公又是谁？

大夏的公爵少得可怜，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这姜国公，阿鸢却是从来不曾听闻过。

不止她这一辈子没听说过，从前的每一生，直到她死，大夏也不曾出过第五个公爵。

这个变数，让阿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甚至有了些荒唐的想法。

还未等她开口再问，去而复返的吴嬷嬷站在门口通禀道。

“姜国公夫人柳氏，在外头求见，说是来替她家小世子赔礼道歉的，”

平宁长公主正捏着帕子给阿鸢擦汗，听了吴嬷嬷的话，脸上陡然浮现一层戾气，低声呵斥道：“让她滚！”

吴嬷嬷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反驳，正要转身走出去时，阿鸢开口制止道：“嬷嬷莫去。”

看吴嬷嬷停下脚步，阿鸢别过脸看着满身阴郁的平宁长公主：“娘，昨日之事也不全怪姜国公世子，阿鸢也该去姜国公府赔礼道歉的。”

阿鸢凝神看着平宁长公主。

细细算来，她又有几十年不曾见过母亲了，母亲张扬半生，太后皇帝做靠，将朝中上下得罪了个遍，使得临终时那般不体面，却有无数人欢欣，这么好的母亲，不该落得那个下场。

阿鸢心中微涩，母亲什么都好，唯独摊上她的事便倔得不行，说起来得罪多得也都是为了自己，比如这回，外头站着的好歹是堂堂国公夫人，母亲这般下她的脸，回头传了出去，外头会如何风言风语尚且不得而知，可把姜国公确实得罪透了的。

果不其然，平宁长公主眉眼含煞的反驳道。

“若非那陆憬，你何至于遭这般大罪？你还要去给他赔礼道歉？想都别想！”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娘——”阿鸢扯着平宁长公主袖子，爱娇的依在她的肩头：“可也是我先踢了他一脚，才连累我俩一块儿落水的，到底……我也有错……”

许是自幼与父亲关系生疏的缘由，哪怕百般受宠着长大，她的阿鸢也格外懂事，鲜少这般赖着她撒娇。

摸摸她的头，瞧着女儿煞白的小脸，腮边还带着两团病态的红晕，平宁长公主满腔酸涩弥漫心头。

这些年来，她与阿鸢相依为命，才六岁的小姑娘，大夏的天子是她舅舅，太后是她外祖母，合该是无法无天的年岁，偏偏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她赵淑柔的女儿，从来都不需要懂事，她有任性跋扈的权利。

“他家那个小畜牲将你连累至此，你倒还要上赶着给他赔礼道歉？阿鸢你是我的女儿，是圣上亲封的纯福郡主，不需看任何人脸色。”

阿鸢动作微顿，晶莹的泪从眼角涌出，环着平宁长公主的腰肢，带着哭腔道：“可是娘，万一你不在了，阿鸢怎么办，阿鸢怎么办啊？”

“阿鸢只有一个人，娘不在了，谁还能像娘一样守着阿鸢呢？”

平宁长公主心神巨震，颤抖着双手将女儿紧紧揽在怀里，闭了闭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原来，她以为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孩子的姑娘，早已经在不知名时被迫成长了。

“好，咱们去瞧瞧姜国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