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2)
沈家世代为官,通诗书知礼仪之家,族中子弟皆出类拔萃,品性端庄温厚,与人为善,在天下人眼中有口皆碑,更兼桃李满天下,受天下读书人景仰。
沈父少时就崭露头角,被先帝多次大加赞扬,待他蟾宫折桂后,便跟随在先帝身边处理事务,后来担任太子老师悉心教导,辅佐他继任帝位。
沈母本名叶清雨,是世代行商的叶家独女,后来叶家产业交到她手里,她凭借过人决断和谋略,短短几年把叶家的商号扩大了数倍,做成了天下首屈一指,富甲天下。
因此沈家既不缺权也不缺钱,又因有沈清筠和天子的婚事珠玉在前,沈清遥和秦垣的婚事仅是锦上添花罢了。
两个小辈互有情愫,长辈们也乐见其成,欢欢喜喜定下亲事;他们要是相看两厌,长辈们便是惋惜一声轻叹,倒也不会强人所难。
但既然婚事已经走至这样的地步,至少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
沈母说“出什么事了”,沈父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是疑虑也是担忧,沈清遥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一颗心被泡的又酸又软,那些真假参半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能说什么呢?
说我已历经一生一死,孤身从十年后回来;说陛下突染重疾离世,姐姐决绝追随而去;说爹遭受重创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娘亲缠绵病榻久病难愈……
那十年,于沈家桩桩件件都不是什么好事,诺大的家业百年的传承,往来鸿儒春日百宴,区区几年就烟消云散,后人提起不过一声惋惜轻叹,道一句往事如烟。
哪怕沈清遥锦衣华服珠钗玉饰端坐云端高处,却是身影伶仃,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从父宠母纵长姐娇惯,到沈家只剩她一人,收敛性子装出端庄模样,对着朝华殿的灯火独坐一夜不闭眼——
那样的日子,她已过了五年。
五年孤苦满心酸涩,那白瓷瓶里的毒药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棵稻草,她满心绝望地把白玉盆砸碎在秦垣头上,如今提起,只是笑道一句——
“我不喜欢他了。”
旋即又正色道:“我不是要推迟婚事,我是要退婚。”
沈父沈母表情平常,也没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起一句话头,他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母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那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我现在不瞎了。“沈清遥对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地抱怨:“他那么无趣,整天板着脸像块木头似的,话也金贵的不行,还有一堆被惯坏的臭毛病,我现在看清楚了,不喜欢他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
她小声嘟囔道:“喜欢他还不如去喜欢翡翠斋的大鹦鹉!会唱歌还会说吉祥话,比他强多了!”
沈父沈母:“……”
沈清遥偷偷看沈母,沈母依然是不置可否的淡淡神色,似乎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
于是她本来飞扬的眉毛一点点耷拉下来,磨磨蹭蹭地转身,一幅蔫了吧唧的小白菜模样,眼巴巴地,眼尾氤氲着胭脂色,眼睛雾蒙蒙的,仰着头,一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着沈父。
沈父立场丝毫不坚定,被她看了一眼,就掩唇咳一声,眼角看着沈母,试探问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这是好事,咱们当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孩子过得好吗,这婚事……”
沈母对这番话置若罔闻,她从容地托起沈清遥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突然一笑,把她的脸捏成一团揉来揉去,挑剔评价道:“装傻充愣不适合你,还不如你小时候撒泼卖痴的时候模样动人。”
沈清遥听到她话中软化,立刻打蛇上棍,转身扑进沈母温暖的怀里,猛摇头,奉旨撒泼道:“不管不管,我就是不想嫁了!不嫁不嫁!!谁来说都不嫁!!!”
“娘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吧,我不想嫁给他,我就在家陪着你们不好吗,咱们一家人亲亲密密地一起过,有空就进宫陪陪姐姐。那些个经天纬地的事情,就留给他们兄弟两个去做吧,好不好啊娘?”
沈清遥声音不经察觉地发颤,紧紧地抱着沈母,像是幼鸟抱着最后一片浮木。
本以为这样含糊其辞的缘由在沈母面前难以蒙混过关,沈母却没有再多问,她颔首道:“好。”
沈清遥又惊又喜,猛地抬头看着她,震惊道:“娘你答应了!”
沈母拍拍她的后背,语气平淡道:“沈家又不是担不起拒婚的罪名,不必你那般曲折设计。”
沈父在一旁也面显无奈,显然是早就对她的小把戏心知肚明。
沈清遥并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机:“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况且这是他秦垣应该受着的。”
然后她拉着沈父沈母的袖角,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补充:“就是他不退婚,我也会自己进宫的,找陛下请罪取消婚事,求他不要怪罪爹娘。”
沈父觉得暖心,可也给她充足底气:“我和你娘既在,自然会竭力为你和你姐姐遮风挡雨的,这种事情哪能推你在前。”
沈清遥更觉愧疚,低声道:“是我任性了。”
沈母却道:“只要以后不会后悔,便不是任性。”
“况且,”她话音一转,又说:“即便是你有意在前,最终主动取消婚事的却是瑞王,还仅是因为婚事推迟一年,两者相较,终究还是他瑞王不占理。”
“就是!”沈清遥听到别人说秦垣的别说就来了精神,雀跃道:“都是他的错,让陛下狠狠地罚他!”
沈母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仅这样就出气了?”
沈清遥一回到沈父沈母面前就懒得转脑子了,有些傻地问:“那还能怎么办?”
沈父往旁边让了让,十分习以为常地揣起手,眯起眼睛欣赏他夫人算计人时的神色。
真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啊。
沈母:“他之前送你的东西呢,都收拾出来列成单子送回去。”
沈清遥半知半解地迷糊追问:“送回去可以啊,那些东西又不值钱,可是这能做什么?”
沈母不疾不徐道:“再把你之前送给他的东西列成单子,做成册子,一样大张旗鼓地送去。”
沈清遥迟疑,挠挠头小心问:“要回来?”
沈母瞥她一眼,一脸看小笨蛋的包容,否决道:“不,是送给他。”沈清遥依然不懂,一旁的沈父忍不住提醒:“你还记得你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