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淤泥（2 / 2）

他仓皇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正打算偷偷离开的老太监身上，意识到他的举动，勃然大怒：“好哇，事情还没结束，谁让你跑的！来人，给本殿把这?个不长眼的奴才打三十?大棍！”

“什、什么，不?，殿下，我明明有按照——啊！”

老太监惊恐地扭过头，含糊不?清地喊了两句忽然一声惨叫，遵循命令的随从们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棍声，让人毛骨悚然。

“呵、呵呵，看到了吗，要是你听话，你也是这个下场……还不?快交出来！”

赫允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瞪着赫湘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自觉又找回了场子，戚向玉看到这一幕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急得在虚拟空间里直打转：

[糟了糟了，这?家伙来真的，要是真打了小重可怎么办啊，任务、任务怎么还不?来——]

[叮咚~！恩人惨遭笞刑，为了保护命运之子的良善之心，此时该……？]

[这?种家伙，算什么恩人啊！]

任务内容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戚向玉忍不?住反驳，然而持续不断的提示音却容不?得她辩解，她六神无?主地踱了踱步子，忽然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了，小重那么善良的人，就算被对方背叛，看到他受苦、心里也一定会非常难受吧？任务既然是这么要求的，那会不?会他此刻的沉默就是在纠结这?个，而潜意识其实是希望有人开这?个口的？

[小玉别想啦，管他什么原因呢，快顺着任务去劝他救下那个老头啊！]]

[我、我知道，但是……]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戚向玉一想到这个张全对小重做的事就格外别扭，她深吸一口气，设想了下他在赫湘重心中的地位，斟酌着开口：

“小重，你说我们要不?要……”

赫湘重正盯着角落恍然出神，听到她的声音抬了抬头，察觉老太监正叫得凄厉，耳边的女声却欲言又止，莫名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这是替这老东西求情来了？

那股大笑的冲动更加强烈了，赫湘重扯了扯嘴角，很高兴地发现自己此刻丝毫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他柔声道：

“不?，让他死。”

“……欸？”

正因为抗拒而说不下去的戚向玉一顿，她错愕抬头，视线中的少年表情极其冷酷，目光盯着惨叫的老太监、非但没有半点想象中的不?忍，反而唇边甚至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好像……乐在其中一般。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陌生感席卷心头，裹挟着她、冲进了茫然的漩涡。

先前被按下去的不?安复又袭来——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所熟知的小重吗？

[叮咚~！请神明尽快完成任务，请神明尽快完成任务！]

催促的提示音响起，戚向玉一个激灵，只能硬着头皮：

“那个，我觉得他挺可怜……”

赫湘重唇边笑意扩大。

只要是可怜的人、你就会怜惜吗？只要是更加悲惨的人，你就会投以关注吗？那我呢，你接近我，也是出于这?种轻飘飘的、可笑的“同?情”？

无?边的黑暗在心头弥漫开，赫湘重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沼泽中心，四面八方的淤泥涌过来，攀上?他的肩膀，拽着他的身躯，淹没过头顶，压着他不?断下沉。

“小重，他快死了不?是吗，我们救救他……”

看吧。

你就只会说好听的话，躲在玉石里的你，其实我的痛苦一点也感受不?到的不?是吗？

“赫湘重，本殿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叫出来，这?对你很好的张公公可就要为你而死……”

“我替他受罚。”

突然，赫湘重站了出来，语气轻松地说了不?得了的话，赫允当?即表情一空，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落在身上?的棍棒停下了，老太监哆哆嗦嗦抬起头，那张缺了眼珠的脸上，松垮垮的肌肉颤抖着，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

赫湘重仰头看了看天。

天空灰蒙蒙的，黏着几坨丝丝缕缕的乌云，像是一滩滩浑浊的污渍，他想起来雪夜中潮湿的煤炭，想起来烛光下崭新的书封，灼热窒息的火海，绵软甜腻的汤圆……

“喂，你不?是吧，你疯了啊，为了区区一个奴才，你——”

赫允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赫湘重置若罔闻，他站在原地等了等，耳边的声音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来了。

赫湘重垂下眼眸。

这?熟悉的、可恨的沉默。

“神仙姐姐。”

他突然在心中轻声喊，脸被碎发遮着看不?清面容，翡翠色的幽深眸子里闪着阴冷的光。

……你在和谁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系统的存在要暴露了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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