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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大人赐教。”李通许一脸歉意,重重的朝谢行俭鞠躬:“赌难戒,下官想了无数法子也于事无补,如今朱庶常知道下官家中的情况,紧抓着下官庶娘的七寸,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
“所以你想拔掉朱庶常这根毒滕?这样你娘就能免遭祸害?”谢行俭一针见血的问道。
李通许呐呐点头,谢行俭掩盖不住失望,绷着脸教育道:“朱庶常威胁你是他不对,但你纵容庶母行赌又有什么高尚之处?”
“下官没有!”李通许满脸愧色的狡辩。
“你说没有?”谢行俭拔高了声音,“那你且说说,你娘是不是还在赌?你明知你娘手痒耐不住,你还将皇上赏赐的银子寄给你娘,你若真为你娘着想,这笔银子就不该寄到你娘手里!”
他顿了顿,看李通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便放缓语气道:“你都说了你娘容易被人诱引至赌坊,这样的情况,你怎还将她留在老家,如今最紧要的,是将你娘接到你眼皮子底下看着。”
李通许头点如捣蒜,冲着谢行俭躬身而鞠,低声道:“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下官担心朱庶常他不放过下官…”
“你且放心。”
谢行俭目光透过松树缝隙,落在远处大汗淋漓依旧对着杜大人点头哈腰的朱庶常身上,冷笑道:“他是否如你所言有没有被人顶替,一试便知。”
李通许愣住,问谢行俭想怎么试。
谢行俭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你既然敢跟本官检举,势必是存了和他鱼死网破的心思,本官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拉,他既对你拳脚相加,你回给他一顿竹鞭子便是,你可敢?”
“打他?”李通许脸色一变,趔趄的往后退了两步,摇头道:“朱庶常家中富裕,下官若伤了他,他定会找下人围堵下官,下官一介书生,怎抵挡的住,不妥不妥……”
谢行俭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你怕什么,你如今有他的把柄,你该高他一头才对,你且按照本官说的去做,他再威胁你,你只管和他正面刚,闹得越大越好。”
他最讨厌的就是校园霸凌,呸,职场欺凌更不行!出现这种事,最不该的就是忍气吞声,人都长了嘴,应该大胆一些说出来,说出来才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李通许神色尴尬,勉强笑道:“谢修撰和旁的大人似乎格外不同,杜大人和程大人总是教导我等同在翰林院做官,应当和睦相处,互相扶持,然大人却…”
谢行俭朝北边院士主院拱拱手,笑道:“两位大人说的当然没错,只你也贴身体会到了,朱庶常可没把你当同舟共济的同僚看待,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一味的懦弱,朱庶常日后必会变本加厉的欺辱你。”
李通许低垂的眼神充满愤恨,才换上的衣袍颜色撇旧无光,只见他紧咬着嘴唇,双手攒成拳头颤抖,残留的男儿尊严驱使着他默默点头,哑着嗓子道:“大人说的极对,下官之所以畏手畏脚,是唯恐朱庶常报复才一味隐忍…”
“他已经在报复你了。”谢行俭冷哼着提醒,“他让你再次毁文书,做不到就将你娘往赌坑里扔,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李通许吸了吸鼻子,暗暗咬牙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行俭笑道,“朱庶常人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每每在众人面前都喜欢替你说话,不知情的都以为你俩关系融洽。”
“哪有!”李通许扯动嘴角不屑道,“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下官当初也是被他骗了,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殊不知是只毒蝎子,蜇人不见血却痛入骨髓。”
院子那头的朱庶常似乎已经忙完了活,此刻正拖着疲倦的身子往这边走,谢行俭双手负背缓缓的走过来将李通许的身影遮挡住,不得不说朱庶常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们两人刚才不过是透过松树叶朝朱庶常那边偷看了几眼,朱庶常立马就望了过来。
谢行俭过了十五岁之后,个头猛然拔高不少,身子也越发长得健朗,抵在李通许面前,正好能将李通许遮挡的严严实实。
朱庶常见此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以为刚才自己忙累了看花了眼,且瞧着此人身上穿着从六品的官服,朱庶常下意识的低头,心里却暗暗道:等有朝一日他也能穿上这等官服。
后又摇头纠正,一双混浊的眼睛里浸泡着无边的欲望,邪睨一笑,挺直肥胖的身子,暗道他才不屑这从六品的官呢,等他入了杜大人的眼,日后入阁拜相都不在话下。
朱庶常嚣张离去后,谢行俭默默的挪开身子,一双眼睛深不可测的转向李通许,微眯着眼睛:“你赶紧抄近道回去吧,别叫朱庶常发现你我同处,本官刚交代你的话,你照做就是,他再打你,你就狠狠的回他两下,闹得沸沸扬扬最好。”
李通许反应敏捷,领了命后立马拎起衣摆小跑的往院子里走。
傍晚散衙后,居三赶着马车准时出现在翰林院门口,谢行俭卷起一堆书稿,与魏席坤相携坐上马车往朱雀街赶去。
翰林院的正门出来一条街便能看到状元巷的巷口,魏席坤掀开窗布往外瞧了一眼,转头笑道:“小叔,皇上不是赏了家里一座院子在状元巷吗?怎么不见你搬过去?”
谢行俭闭着眼梳理最近遇到的各种事,闻言卸下心事,微微一笑:“皇上赏的那栋状元巷院子正在修理,那边原是朝廷一位三品大员的旧居,大人致仕返乡后,院子就被收归国库,如今赏给我,因为有个两三年没住人的缘故,里头还需打点打点,等回头弄好了,你带莲姐儿过来住两宿。”
魏席坤笑容可掬,感慨皇上赏的院子有多大。
“虽是四进的院子,但在锦天绣地的京城,压根算不得什么。”
谢行俭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忽想起什么,手指在小板桌上随意敲击,神秘道:“那栋院子虽破旧了些,却也有妙处。”
“什么妙处?”魏席坤凑过来笑问。
谢行俭弯腰从车壁上的暗柜里抽出一张纸,拿起毛笔在上面画了几笔,含笑道:“平常人家的高门院子不论是几进,大抵都是一座座独院紧紧挨着,我这栋却有些不一样,你看——”
谢行俭又提笔画了下,寥寥的简笔房屋画像跃然纸上,魏席坤瞪大眼努力的辨析谢行俭手底下的画。
“看到没有?”
谢行俭拿笔尾敲纸,莞尔道,“我这栋宅院,前两进院子分布在主院两侧,剩下的一进院子围在主院外边,将主院围的严实,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就三进院子,实则不然,里头还有一进。”
魏席坤犯起糊涂:“小叔说的妙处,我却不知妙在哪儿?”
谢行俭噗嗤一笑,收起画卷,温和道:“我画技不好,你一时看不出来也怪不得你。”
“小叔画技长进不少,”魏席坤昧着良心夸奖,挠挠大脑袋瓜,为难的自嘲,“只是我愚笨,不能明白小叔所言妙处的含义。”
谢行俭见比他大的侄女婿诚心实意的说他画技有见长,心里舒服的一批,脸上笑意满盈:“我画的太过简单,所以你才看不出来,等你亲眼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见魏席坤满头往外冒问号,谢行俭索性不卖关子了,遂直言道:“这位三品大员许是在朝为官期间受了诸多小人陷害,所以在房屋设计上格外用心。”
“对外称是三进院子,其实里头还藏着一处不为人知的院子,人住在里头旁人注意不到,自然就害不了他。”
言及至此,魏席坤恍然大悟,回过神后忍不住偷笑:“连宅院都要下小心思,可想而知这位大人是受了何等的迫害才能想出这样的招。”
谢行俭嘴角微微翘起,笑道:“撇开套房设计外,我最喜的是院内栽种的树,状元巷那边的房子寸土寸金,我那栋院子能有空余的位置种上一排排绿树和奇花,真心不错,回头住进去一开门就能看到满院的绿树红花,反正比朱雀街这边光秃秃的看上去要舒服很多。”
他先前买朱雀街院子时就忽略了绿化,一心只想着能靠近主街就是好的,然而住进来后才感受到不妥之处。
朱雀街宅院里的房间确实很多,但就是因为建了很多房屋,所以连种树的空隙都没有,导致一到夏天,整个谢家院内没有一丝阴凉,太阳热起来后,上空就像一张热布蒸笼一样,将宅院死死地笼罩着,喘口气都费劲。
所以谢行俭现在去别人家,头一眼都看主人家院里的绿化摆设,院子里种植的绿树红花多,想来家人住进去心情都要舒爽不少。
这边两人就着宅院闲聊着,外头居三停下马车,高声喊到家了。
两人下了马车后,才进门洗漱换下官袍,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就听秋云在外头禀报,说有人上门想要拜见谢行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