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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那人若不贪朱庶常的银子,怎么可能会被朱庶常按在地上摩擦。何况,谢行俭心里有气。
谁叫那人想要坑他,虽不知为何文书被毁的事没有落到他头上,但这人和朱庶常沆瀣一气害他是事实。
如果这人当初拒绝毁文书,他哪里还需要晚上回去熬夜写文书的前半章,其他的翰林同僚也就不用唉声叹气的赶下半章的内容。
说到底,跪地那人对不起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对不起整个翰林院的人,文书是大家近半个月的心血,这人怎么忍心说毁就毁?
还有朱庶常,谢行俭望着竹叶遮挡住的那道略显肥胖的身影,内心烦躁不堪。
上午的时候,他还告诫李通许注意朱庶常,小心朱庶常大大咧咧的出卖了朋友,没想到打脸打的那么快,确实要“小心”朱庶常,瞧瞧朱庶常满脸狞笑的样子,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对做不到将上午那个没心眼的朱庶常和眼前这个随意辱骂同僚,满嘴脏话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右手扣住林邵白的手腕,为防止林邵白出声,他另外一只手牢牢得捂住林邵白的嘴巴,林邵白眼睛瞪着谢行俭,状似不解还带着恼怒。
竹林里头,朱庶常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人还在拳脚相加,言语间吐尽污秽,谢行俭则闭上眼,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待两人离开好半天后,林邵白挣脱开谢行俭双手的桎梏,长时间的蹲躲,加之外头烈日的灼晒,两人站起来时都发觉身子有些不爽,慢吞吞的挪到亭子休息好一会,眼前才恢复清亮。
谢行俭给的糖腌酸梅,林邵白早就已经吃完,他又摸出一把递给林邵白,林邵白这回没接手,撇开脸拒绝,手一个劲的摇着扇子。
谢行俭一点都不生气,丢了一颗梅子进嘴,自顾自的转头和林邵白说话:“你别怪我不让你多管闲事,朱庶常这种能将你我都瞒住的人,可见心思有多深,你若贸然得罪他,谁知道他这条毒蛇什么时候冲你吐芯子?”
林邵白不由得一阵暗生闷气,扇子也不摇了,眉头一皱,“话虽如此,可他也太无法无天了,好歹都是翰林同僚,指不定三年后谁的官阶高,他怎敢这般欺辱打骂他人,就不担心告到杜大人和程大人跟前去?”
“那人不敢跟两位院士大人说的。”谢行俭又丢了一颗酸梅进嘴,“你没听朱庶常说吗,朱庶常出了银子,银货两讫的事,向来讲究公平,倘若那人不接朱庶常的银子,倘若他不毁文书……”
“给我一点,热死我了。”林邵白踢了踢谢行俭,摇头感慨,“说来说去,你不让我去阻拦朱庶常打人,就是记仇!”
谢行俭扔了几个酸梅给林邵白,不怒反笑的呵一声,“我记什么仇?”
林邵白磕了一口酸梅,酸的眉头拧在一块,“朱庶常让那人毁文书害你,那人收了银子,想必当初是认同了朱庶常的做法要害你,只不过不知为何文书的灾害没落到你头上,即便如此,你还是恨上了那人以及朱庶常。”
谢行俭拍拍手上的裹糖粉,扭起笑脸,“谈不上恨,不过他俩合伙挖坑让我跳得事我岂能视而不见?朱庶常打人就当是帮我出口恶气吧,古人常言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不假。”
见此情形,林邵白对那人的遭遇流露出的微点怜悯顷刻间消散了不少,谢行俭说的对,那人不值得可怜,就是因为他故意毁掉了文书,所以现在整个翰林院的班子都跟着赶工,这件事如果被外人知道,指不定别人打的比朱庶常还要狠。
两人没在亭子里乘凉太久,回到屋内后,谢行俭坐下好半天才看到换了一身衣袍的李通许进门。
有人关切的问上一句,“李兄的官袍怎么换了,还有这脸上怎么有青紫,可是出了事?”
李通许脸色一僵,眼神不可置否的闪了闪:“没事,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衣服脏了我便去换了一件,脸上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多谢关心。”
问话的人点头,又说了几句日后小心点的话后,就低下头抓紧赶制文书。
李通许望着屋内一个个奋笔疾书的同僚们,骨瘦的双手禁不住握紧,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懊悔。
林邵白速度很快,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文书前半章的提纲写出来了,送提纲的人是魏席坤。
魏席坤和林邵白都排在隔壁程大人的帐下,两屋一墙之隔。
“林兄被大人叫走了,所以让我送过来。”魏席坤忐忑的问道,“小叔,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帮你写一些?”
谢行俭将中午跟林邵白说的话转述给魏席坤听,魏席坤一听谢行俭家中有存档,顿时竖起大拇指。
谢行俭坐下来翻阅林邵白的提纲,越往后看越敬佩林邵白的过目不忘,上面的提纲详细到每小节的内容都标注了出来,林邵白还说他没怎么用心记,这要是用心记,岂不是要将文书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么?
“莲姐儿可好?”谢行俭上回见莲姐儿还是在自己婚宴上,这几天忙着晕头转向,所以只能每回看到魏席坤的时候问上莲姐儿两句。
“挺好的。”魏席坤摸摸脑袋瓜,龇牙笑道,“前段日子她吃了吐吐了吃,这两天算是缓了下来,人也胖了许多,我前两天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大人跟小孩都安稳的很,叫我别一味的煮补膳给她吃,说什么肚子吃太大不好生。”
“正常补给就行。”谢行俭赞同大夫的话,道,“莲姐儿身子骨小,孕期补的过分,导致孩子养太大,确实不利生产。”
魏席坤认真的记下,点头道,“多谢小叔提点,回头我多注意些,莲儿怀个孩子着实辛苦,她现在夜里还是睡不好,一晚上要起来好几回,总说肚子大了隔着她睡不着,我没办法只能晚上陪着她在院子里走动走动,走累了就睡下了。”
“孕中女子大多如此,你多担待。”谢行俭合上书,笑道,“家里刚腌了好几罐时下新鲜的糖梅,你不是说莲姐儿喜欢吃酸的吗,今个跟我去家里走一趟,陪我爹娘吃顿晚饭,顺便带一些梅子回去给莲姐儿吃。”
魏席坤大声的哎道,又问谢行俭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他得回去做事了。
谢行俭低着头开始研墨思考文书续写的事,随意的摆摆手让魏席坤自行回去,待人走后不久,他忽然发觉他的工位前落下一道阴影。
他蓦然抬起头,只见一人满脸落寞的站在他的书桌前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