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嫡女(七)(2 / 2)
见沈俏气定神闲地端起热茶吹了吹,沈墨兰心里不由得打鼓,这那是等着裁决认罪之人?倒像是来此喝茶看戏的闲人。不仅沈墨兰,就连跟了沈俏多年的连翘也捉摸不透自家小姐的这番举止,但当她的视线与沈俏偶然交汇时,那双柔和而又透着坚毅的目光的眼眸,让连翘心中的恐惧与担忧如阴云消散。
她一直都相信小姐,自打进入猗兰院服侍小姐的第一天起,她就察觉到小姐身上有种让人莫名心安的魔力。
那时她随一众丫环侍立在折柳轩外,静静等侯主人前来挑选。初夏偶有风起,几案上镇尺未压牢固,一张张雪白宣纸被过堂风簌簌掀至轩外,四处飘落。
丫环们见状纷纷弯腰拾捡。连翘站在人群最末,迎面一张大白纸不偏不倚地盖在她脸上,墨香扑鼻。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她摊开宣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字迹隽秀,灵韵天成,让她看着好生喜欢。
“不采而佩,于兰何香。”一道女声从她身后传来,音若清泉,过耳不忘,“你识得字?”
她回过头,便见一秀丽女子站在她身后,额发根根齐平,远山眉,玲珑鼻,唇色淡薄,一双梨涡在嘴角甜甜漾开。
那是她第一次进内院,见到了外界传闻的上京闺阁贵女之典范。那位四岁便能识千字通百书制机巧的奇女子竟是这般瘦小,而那嘴角的笑容却又让人如沐春风,岁月静好。
就在连翘沉溺在两人初相见时,沈俏已将划破豆蔻脸蛋的凶器从地上拾起。
大拇指在簪头那粒碧沉沉的珠子上轻轻一按,簪尾的尖刺就弹出寸许,松手,尖刺便缩进簪杆。她自来对机巧之术颇感兴趣,这种锐器她一看便知其构造,原理普通简单,只因将其制于头饰,故并不多见。
等待的时辰总显得漫长,沈墨兰搂着豆蔻坐在榻上,两人各怀心思,一言不发。沈俏则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啃着糕点,翻看书籍。
直到窗外夜幕由漆黑变成宝蓝色,天边一点点泛起鱼肚白,才有两名女随侍疾步而来,在她耳边窃窃禀报。
沈俏笑容温煦,打发走两名女随侍,唤来门外的小厮将所剩吃食撤了下去,并添了一盅热茶。
大概寅末卯初的样子,青樱院外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沈乘绷着一张脸皮,一路无视下人请安,大步流星地直奔入院。二公子沈镇则抿着嘴,默默随后。
“兰儿,你没事吧?”一进门,沈乘先是不悦地看了一眼沈俏,然后疼惜的目光都落到沈墨兰一个人身上。
而一身鹤氅的沈镇则与沈父相反,径直走到沈俏身旁,沉吟片刻,大拇指一抬,把她嘴角的一丁点糕点碎末轻轻擦掉。
说话带着一股子傲娇劲儿,“原想着你在这里恐是受委屈了,看来又是我多虑了。”
这个又字当真用得极妙。沈俏嗔笑道:“又让阿镇失望了——对了,仵作先生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