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真相(1 / 2)
陆建章坐在马车里,心?情颇好,离开京城几月,再回来他依旧是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岳丈。
再过两年?他就会升为侍郎,在朝堂上平步青云。他的后半生将过得平安富足,他祖上皆贫寒之士,到了他这一代,竟能出个四品高官。
回顾他这一生,他的运气从?认识岑思莞开始一直便很好。
那个女人带给了他泼天的富贵,还?有如今的运势和地位。
他略一沉眉,想到当年?第一次在岑家见她时候的样子,岑府槐花初盛,洁白?的花如云霞,一团一团,一簇一簇,从?枝头压下来。
岑思莞穿的一袭白?衣,从?花团锦簇中走出。
眉宇间淡淡的哀愁给她灵秀的脸颊添了一抹令人魂牵梦萦的华彩。
她举止优雅,浑身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他卑微得仿佛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仰望着她高洁的脸。
在陆建章的眼中,岑思莞高贵如九天下凡的神女。
这个神女度了他的一生,让他从?一个寒门子弟一跃入了朝堂,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正沉浸在回忆中,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捞起帘子,正要说话?,一只手忽然探了进来,揪着他的衣襟,一扯,将他带出马车。他跌倒在地上,不小心?崴了脚,疼痛从?脚踝处传来,他龇牙咧嘴地问:“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
谢家的护院没有说话?,一把扛起陆建章,策马狂奔。
陆建章被?横在马背上,那人的手仿佛一把沉重的铁钳,让他半分也动不得,他苦不堪言,“哎哟哎哟”地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又像被?拎小鸡似的拎下马。
那人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后领,勒得他就快要断气。
他一面用手解衣襟,一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要钱?你?们把我放了,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陆建章老泪纵横:“壮士,你?放了我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我。”
他以为自己被?山匪盯上。
前头有一间破庙,庙中点着油灯,光线晦涩灰暗。
那人拖着陆建章,将他推进庙里:“主子,人带来了。”
陆建章抬手,面前是一位女子,背对着他,正看向破庙里的佛像。
此处偏远,庙早已荒废,无人打?理?的寺庙,佛像早已斑驳,露出底下肮脏的泥胚子。
“世人有所愿都爱求佛,可从?来不见佛渡人,只见人为佛镀金。”陆晚晚缓缓转过身来,她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问他:“父亲,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陆建章吓坏了,一见是她,心?下顿时松了松,他劈头盖脸骂道:“你?在搞什么鬼?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晚晚仍是笑?,仿若去年?她回来时,笑?得单纯无害:“女儿在此处等父亲。”
“等我?”陆建章忽的意识到什么不对,冷哼了声,拂袖往外走。
人还?未踏出门槛,暗处躲避着的护院便提刀将他挡了回来。
“陆晚晚,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望着陆晚晚,陆建章忽然觉得,他这个女儿一点也不简单。从?她回来,陆家就没有安宁过,陈柳霜死了,锦云下落不明……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遭到了报应。
对不起她的人……他不禁悚然色变。
陆晚晚不疾不徐地说:“女儿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父亲,在京城不大方便,故而?将父亲请到此处来说。”
请到此处?
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浮现在陆建章的脑海里。
他脸色苍白?,问:“是你?,你?故意让我卖官的。”
陆晚晚勾起唇角,她盛装打?扮,唇上抹了胭脂,艳丽非常。她说:“不错,是我,我诱导你?卖官,再将消息透露给赵立,引他对你?怀疑。我知道你?定会坐立不安,于是建议你?避走回允州。”
陆建章煞白?着一张脸,抬手想掌掴陆晚晚一巴掌:“你?这个孽障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晚晚早已避开,他一巴掌打?在破旧的供桌上,非但没教训到陆晚晚,反而?沾了满手的灰。
“因为,如果你?这样死了的话?,别人不会怀疑到我头上。”陆晚晚笑?了笑?。
陆建章怒得不轻,扑过来要打?她:“你?这孽障!”
护卫一把扣住他的手,将他双手用力反剪在背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被?拧断了
她微微抬起眼帘,乖巧而?贞静的面上,有一种肃杀之气:“当年?,我舅舅是如何死的?舅母又因何坠水小产?外祖又因何而?亡?”
“你?舅舅是收租的时候被?人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派人去接你?舅母进京,途中遇到风浪,船翻了。至于你?外祖……痛失儿女,他忧思过度!”陆建章哎哟连天,“你?听?谁说了什么浑话?,竟然这么对付你?老子?”
陆晚晚早料到陆建章会嘴硬,她也不慌,一抬手,让人将陆建章绑到佛像旁的柱子上,她则搬了张凳子坐在他面前。
她檀口微启,问他:“父亲当着佛祖的面说胡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怕什么报应。倒是你?,如此待你?父亲,不怕遭报应吗?”
陆晚晚笑?了起来,笑?容里有旖旎风情:“我不怕,老天无眼的。否则你?如何能活到今日??”
顿了顿,她又说:“你?若早些交代,我看在父女天性的份上,可以给你?个痛快。你?若执迷不悟,非得嘴硬,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陆建章又是一愣,直到此刻,他才看清陆晚晚的本?相?。
她包藏祸心?,温柔贞静的画皮之下藏着野心?,她要害自己。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早看穿她的真面目,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你?这个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你?这么做会遭天打?雷劈的……”他恶狠狠地骂道。
陆晚晚满不在乎,她轻笑?了下,撇下陆建章,出了破庙,她走到廊外,立了一会儿。
陆建章吃了小半个月寒食散,早就离不开了,不给他吃,他会尝一尝什么叫做百虫挠心?。
他受不了那种苦,迟早会招认,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等得。
山间清风徐徐,吹得很凉爽。
穹顶之上,月弯如眉,星子繁盛。
她静静伫立着,抬头仰望着靛青的天。
她怕自己一低头,眼中的星星便会坠落。
过了片刻,侍卫来道,他发?作了。
寒食散是一种毒,发?作起来如百爪挠心?,陆建章眼泪与鼻涕齐淌,黏黏糊糊沾了满脸。
“救我,女儿,你?快求我。”他涕泗横流,哭得真切,苦苦哀求陆晚晚。
她眸子淡淡的,看向他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她的心?中,生不出半分怜悯:“告诉我真相?,我就给你?吃药。”
陆建章的意识被?毒品侵蚀,早就含含糊糊,忙道:“我说,我说。”
“我舅舅是怎么死的?”
“是我,我派人在他回京的路上拦下他,将他杀了。”陆建章哆哆嗦嗦,哭道。
陆晚晚微微眯了眯眼,旁边的陈嬷嬷则尖叫了一声,她痛苦地捂着胸口,她很年?轻的时候就到了岑家当差,没有自己的孩子,将岑思莞和岑岳凡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尽管她早就知道岑岳凡之死和陆建章脱不了干系,但听?他亲口说出,她还?是难以接受,她浊泪滚滚,上前揪着陆建章的衣襟拼命推搡:“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老爷和小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然这么对岑家!”
陆建章难受到了极点,他顾不得陈嬷嬷的推搡,只一味地求陆晚晚:“女儿,快,快把药给我。”
陆晚晚扶起陈嬷嬷,让她坐下。
她又问:“舅舅的遗骸呢?”
人不在了,骸骨还?要归乡的。
陆建章说:“不在了,我派的人当时以为他死了,就去分他包裹里的钱财,但他没有断气,悄悄跑了。他们发?觉不对劲,追了过去,他走投无路,跳进了河里。”
陈嬷嬷听?到岑岳凡尸骨无存,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陆晚晚扶着陈嬷嬷,忙命人将她带回马车上。
她料到舅父早已做古,却不知他死得如此惨烈,竟然死无葬身之地。
她眼圈通红,又问:“我外祖父,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干系?”
陆建章意识模糊,毒瘾上来,他状似疯魔,为了得到寒食散,什么都招了:“他闹着要回允州,守着李雁容生下孙子,那是他们岑家唯一的根苗。他一走,就会带走岑家所有的财产,我会一无所有,我不能让他走。所以我把他捆在屋里,不让他吃东西?,然后告诉别人,他忧思过度,吃不下东西?。”
陆晚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你?竟然将他活活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