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雪绒花(1 / 2)
林明旭的妈妈徐慧敏女士去世了。
对于林明旭来说,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位亲人,同时,当年跟岁初晓一起被人逼着发下的毒誓,也烟消云散。
四年前,为了让自?己?那个身担家族命运重任的儿子?孟梁观彻底断掉对岁初晓的痴心,孟寻海求着梁丽华帮忙,让她给岁初晓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就是林明旭。
一开始,岁初晓答应得很痛快,林明旭特?别高兴。
他喜欢岁初晓,从在?孟家游泳池旁边,她帮他从那个恶少手中夺回眼镜的那一刻,他就喜欢上了她。
可是,他的自?卑却让他从不敢把这份感情流露一丝一毫。
在?林明旭的眼中,岁初晓就像仙女一样,长得漂亮,脑子?聪明,还那么富有正义感。
而他,做为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从小就饱受歧视和?欺负。
现在?,跟他相依为命的妈妈还得了很严重的肾病,每个月靠透析活命,开支巨大,家里已经渐渐不能维持。
所以,当他们一起从孟家出来以后,他就想跟她说,不要为了长辈的面子?就勉强答应,他其实?是配不上她的。
没想到,还不等他开口,她却先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戏。
他很失望,却很感激。
感激岁初晓的坦率直言,没有把他当猴子?一样哄下去。
那时候的他又穷又弱,可以送给心爱女孩的,唯有尽心尽力的帮助。
所以,只?要她想去做的,他都会?尽心竭力地去帮忙。
在?他听说岁初晓一直在?寻找她爸爸的那本笔记本时,就到处帮她打?听寻找。
后来终于让他听说,他们镇子?附近一位年轻时在?外地收废品的老人手里有一本书,很像岁初晓想找的那本笔记。
他告诉了她,她很高兴,连老家溪山都来不及回,就趁着寒假跟他去了他的老家。
只?可惜,他们没能见到那位老匠人。
等她要离开时,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挡在?了他们的镇子?上。
那个时候,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林明旭的妈妈徐慧敏就说,反正她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留下来跟他们一起过年。
岁初晓看着道路疏通无望,也就答应下来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林明旭发现,岁初晓身上有一种很强的随遇而安,却又不安于现状的个性。
那是她第一次去东北,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他以为她会?不适应,没想到她竟然?比半年不回家的他适应得还快。
尤其跟徐慧敏女士的关?系还处得特?别的好。
他觉得,她就像是水,待在?孟梁观那样的人身边,就是温婉静默、照一弯新月的秋池水;待在?需要她拿主意的团队成员的身边,就是包罗万象,灵感迭出的大海水;而待在?比她年长却又志同道合的徐慧敏女士身边,就成了欢快流动的小溪水。
徐慧敏女士年轻的时候长得高挑漂亮,性格外向开朗,也很能干。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林明旭,种大棚,开农家乐,到后来她得了病,日子?虽然?一直都是辛苦艰难地过着,却不改她开朗乐观的性格。
岁初晓跟徐慧敏很对脾气。
因为她的加入,在?年底的这几?天里,林明旭的家里一直都充满欢声笑语。
两个女人,不是在?徐慧敏自?己?搭建的温室大棚里交流种植经验,就是一起盘着腿坐在?热炕头上蒸豆包,剪窗花,缝香包。
岁初晓用?茉莉花、生姜加上当归做的香包,就是跟徐女士学的。
到晚上的时候,徐女士就拉着岁初晓,就着一只?猪耳朵,陪她喝上两盅小酒。
那时候徐慧敏遵照医嘱,已经不能喝酒了。
她就在?自?己?面前放一个酒杯,说到高兴的地方,就跟岁初晓碰碰杯。
两个女人热络的就像忘年的闺蜜,倒是把林明旭这个引荐者给排除在?外了。
不过,林明旭特?别特?别地高兴。
那是自?从妈妈生病以来,他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如果那两个不速之客不来的话。
林明旭还记得那一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九。
镇子?上的游客已经很少了。
他早起打?开门,正要清扫门前的积雪,就看见一辆豪华的轿车正停在?他家门口。
他一打?开院门,那些人就立刻不由分说地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提下来,径直进了他家旅店。
然?后,他就看见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孟梁观从车上下来,看了他一眼,就又转身牵下了穿着白色雪狐毛大衣的林明穗。
他们说,他们是来体验雪乡美景的,就住在?他家店里。
这可是稀罕事,距离镇子?不远的县城里,多少豪华酒店不能住,两位尊贵的客人竟然?偏偏选中了他家这爿几?乎都容不下他们带来的那些漂亮皮箱的小旅店。
林明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实?,孟梁观对岁初晓的心一直都没有死。
孟梁观这样做,一定是担心岁初晓在?他家过年,会?被他欺负。
可是,他却又拒绝不了他们,因为,他们给的房费太?诱人了,足够他妈妈半年的治疗费。
他迫于金钱的势力,忍气吞声地给他们开着房间。
就在?这时候,岁初晓睡到自?然?醒,打?着哈欠从二楼客房里出来。
那个时候,应该是是林明旭自?从认识岁初晓以来,她最?胖乎的时候。
少女的她穿着小黄鸭造型的珊瑚绒的长睡衣,粉团团的小脸上还敷着昨天晚上跟徐女士喝酒后留下的晕红。
岁初晓跟孟梁观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要下不下,一个斜倚在?柜台的桌子?上似笑非笑。
他们四目一对,岁初晓的一个哈欠直接就憋了回去。
岁初晓应该是觉着自?己?是还没有睡醒,正在?做梦,所以嗖地一下就又跑了回去。
而孟梁观看着她在?别人家睡到蓬乱的鸡窝头,气得把手里的口香糖盒子?都捏烂了。
显然?,两个人都还介意着对方。
说实?话,看着他们两个这样眉眼一走,不嫉妒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林明旭一生气,就故意给孟梁观和?林明穗开了一间大床房。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皱着眉、嘟着嘴嫌这嫌那的林大小姐终于对林明旭露出了一点嫌弃以外的表情。
她娇羞而又忐忑地瞟了孟梁观一眼,孟梁观却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拿过房卡往林明旭的脸上一甩,嘲道:“你以为都跟你们一样?还没怎么样呢,就搞到一起来过年?”
他说得很大声,显然?不只?是说给林明旭听的。
林明旭刚想发火,就看见岁初晓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楼梯上下来。
她很自?然?地把林明旭把旁边一推,说:“你去后面帮阿姨做饭,我来开房。”
说着,她扭头看着孟梁观,微笑着说:“您想要什么样的房间呢?现在?淡季,房间很多,可以随便选的。”
孟梁观迎着她的笑脸,冷冰冰地问:“你住哪个房间?”
岁初晓面色不改,“我住202.”
孟梁观一笑,“那就给我201.”
于是,那一天,根据孟梁观的意思,他的房间开在?了岁初晓的隔壁。
根据林明穗的意思,她的房间则开在?了孟梁观的对门。
到晚上的时候,因为地方偏僻简陋,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孟梁观睡不着就挨个敲门叫人陪他打?扑克。
已经过年了,旅店里可以被他叫到的,除了林明旭就是岁初晓。
四个人聚在?孟梁观的房间里玩升级。
林明旭和?岁初晓一组,孟梁观带林明穗一组。
林明旭是直到那一天才只?知道,他那位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头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脑子?是真的不好使,几?张牌都记不住,每次都主动往对方手里送分。
几?局玩下来,他和?岁初晓配合默契,一局没输过。
相应地,孟梁观他们就一局都没赢过。
林明穗还一直撒娇使性子?,说岁初晓和?林明旭打?通牌,是一对死老千。
岁初晓任她讽着,不急不躁,安安静静,该吃分吃分,该赢牌赢牌,每赢一局就故意跟林明旭击掌庆贺。
到最?后一局,林明穗又来了一个不过脑子?的送分,让他们连胜了四级。
看着岁初晓和?林明旭再一次击掌庆贺,孟梁观终于有些忍不住,吼了林明穗一句,“你也记点牌呀!”
这在?岁初晓的感觉里,已经算是相当温柔的了,孟梁观以前都是直接敲她脑壳儿骂她是小猪的。
没想到,林明穗积攒了一整天的委屈一起爆发,把牌一摔,哭着就跑了出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孟梁观看了岁初晓一眼,出去哄了。
牌局到此结束,各回各房,各睡各觉。
林明旭家的旅店属于民房改建,一个楼层就只?有一个卫生间。
半夜的时候,岁初晓起来上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经过孟梁观房间的门口,突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林明穗压低声音的哭泣。
她的心里一酸,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刚要赶紧低头走开,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孟梁观站在?门口,冷脸冷眼地看她一眼,然?后林明穗就裹着她露着大腿的睡裙从里面哭着跑了出来。
等她一看见岁初晓,就用?力推了她一把,跑进房间,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岁初晓很尴尬,一时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赶紧离开最?好。
可是,就在?她拔步就要往房间跑时,孟梁观一个大力拉扯,就把她扯进了他的房间里。
他把她按在?墙壁上,大手撑在?她的耳侧,低头看着她,沉重的呼吸灼得她惊慌失措。
他压着声音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跟着他来这里?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
她努力抑制住颤抖,说:“他,是我男朋友。”
你管不着的。
孟梁观突然?就生了气,一拳砸过来,岁初晓吓得一捂脑袋,那一拳却落在?了墙壁上。
她很害怕,却忍住了没敢叫,对面就是他的未婚妻,她如果叫起来,他的名声往哪里搁?
然?后,他就笑了一下,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