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1）

距离高考还有60天不到，学校多放了两天假给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准备二模考，但是这样的考试对我来说已经失去意义。原因是再过1个月不到父母就会来接我出国，也就是说我不用在这里参加高考。获知这消息的时候我忽然平静下来，因为发现眼前的事情都没有了意义也不再重要，所有人都在为高考拼命，我和他们同在一个空间里，和他们一起经历从高中第一天一直到现在的每一天，而我却从此不再需要和他们做同样的事情。若是有人告诉我，我用不着埋头苦读用不着高考的话，我应该觉得高兴才是，而现在，当我知道这是事实以后，我反而没觉得开心，而是奇怪别扭，难以言喻。

最后这一个月里我按照往常一样的模式进行着生活，但是看到班里其他人开始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专注于眼前的复习题，甚至周杨都开始用功不再每个午休都溜去打球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可以一点都不紧张，我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周围的课桌、书本以及人仿佛都让我觉得陌生，我就像是从这空间里突然抽离。班里很多人说我真幸运，不用高考还能去国外留学，而我才突然发现我并不喜欢这种不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一同走向高考战场的感觉。

二模考的成绩出来，整个年级的排名都被贴在公示栏上，学校方面说这是为了表扬和鼓励有进步的同学，同时也为了警示那些成绩不理想的同学抓紧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把成绩提高。我自己的成绩当然是不重要，但我看到名单上盛夏的排名比以前提高很多，在年级前二分之一左右，我不禁替她感到高兴，她有进步就像我自己有进步了一样觉得开心。想想以前每次考试也都会和她比分数比排名，她没我考得好的时候，我嘴上得意洋洋其实心里却希望她能考得比我好，而她有进步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特别开心，也故意借着她考得好的机会请她大吃一顿再去看一场电影，那时候她总是笑得特别开心。

而这种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我们在走廊上碰巧遇到，我能感觉到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闪躲或是全然漠视，但眼神里是那种置身事外的冷淡，哪怕她朝我轻轻点个头我也觉得点得言不由衷。照理来说时日已久，我们都该适应了这样的状态，就应该把她把过去有过的那段生活当作梦一场，跳脱出来，然后回到没有她的生活里边去，可我总在碰上她的时候感觉现在的一切才是虚晃的梦。我是适应现在的，而就是会忽然晃神，觉得我和盛夏不该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过着每天一起上学，在学校也会找时间碰面聊天陪她在学校花园坐一会儿她看我打球，放学以后兴许会在学校附近小吃摊吃点东西再送她回家去，周末也抽时间出来约个会哪怕是一起复习功课也好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太平静也太陌生，有时候放学到家，就傻坐在书桌前什么也不做，思考或者是放空，至于思考什么——不是最佳复习方案，不是志愿怎么填，而是在想现在的生活到底真不真实——这很荒诞，而我也开始认为，不在国内过着和别的高三学生一样的日子，因为要出国所以没再挽回盛夏，从此和她形同陌路，这更让人觉得荒诞。如果去回想，我会觉得那些记忆及所有发生和经历过的事就是乱哄哄的一团，但我可以选择不去想，回到这虚无的平静里，脑子里会是空的，心里也是，然后我可以接受父母的安排去国外学我一直很想学的法律，去接受全新的生活还有也许会很踏实的未来——别指望我放弃这些，那不可能，我很理智得明白恋爱可以再谈，盛夏只不过是我会拥有的好多个女朋友的其中之一，失恋总要承受点痛苦，不和她分手我也会和别人分手，而痛苦也总是会减轻，这没什么，眼前最重要的是站在十字路口，要如何选择自己的路，当然我已经被安排好往哪个方向走，这条路也恰好是我自己愿意也向往的，这多完美。

和其他班的男生一起打了一场篮球赛，算是高中里最后一场正式的球赛，当然周杨和我一样都开始不再在乎这比赛的输赢，在乎的大概是感觉——学校球场的感觉，还有和一群穿同样校服的男生一起打球的感觉，场边总会有女生看着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加油的感觉，当然还有汗水全部浸透校服又恨不得拿瓶冰水往头上浇的感觉。

球赛结束后和周杨一同去了牛肉面馆吃面，还是坐在四人桌旁，就想起那时候和盛夏江岚一起吃的场景，那会儿四个人坐还感觉有点挤，主要是这里的桌子太小，说是说四人桌但实际上四个特别瘦小的姑娘坐着都会觉得挤，店也是一样，小，但面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和老板熟了，他还会在我们的面里多加几块牛肉，有时候看我们放学饿了，给我们多加几两面也说不定。如今的四人桌只有我和周杨坐着，还突然觉得有点空了，我也总是觉得吃牛肉面总要盛夏在边上才合适，当然她不在，面的味道也还是一样的，但我想以后我应该不会常来这里光顾了。

在余下的时间里除了上课，就是到街上到处去走，想把之前和盛夏一起去过的地方都再走一遍。电影院、露天广场、游乐园、图书馆、音像店、“安琪”，还有学校附近的街道，曾经瞎逛逛过的马路……才突然发现其实这两年里面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并不算多，走过的马路也是屈指可数，也许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时感觉这世界突然小了，抑或是和她一起去一些经常会去的地方也不会厌倦永远都感到新鲜。

并没有闲情逸致一个人进放映厅捧着爆米花看一场电影——爆米花只是她爱吃的，而我总是替她捧着；这次露天广场的舞台上并没有能够活跃气氛的摇滚乐队在亢奋地表演，此时舞台上的民谣演唱突然让我觉得阴郁；我不知道买一张票一个人进游乐园能够做什么，也就只在那门口晃了一圈，意料之中的是情侣还是很多；图书馆的光线通透亮堂，阅读区域人满为患，想要找个空位坐下来很难，我也不太能够确定我们之前坐过的地方，但记得盛夏和江岚说是来复习结果拎了一大包零食来，记得我们四个聊过将来想做的事，也记得那次是我第一次向他们提及我要出国的事，然后盛夏特别生气地走了；去音像店的时候店里居然没一个人，老板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椅上看着电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幸福终点站》，那是盛夏看过的电影，她看完后告诉我这电影特别好看，她很喜欢汤姆·汉克斯演的男主角维克多，因为他勇敢、坚定、乐观、积极向上，生存能力又特别强，然后还偏要叫我也去看，我在试听区戴着耳机听了两首歌，闭着眼睛的时候想象盛夏就在我对面的机子上戴着耳机听歌的模样，睁开眼想要问一句“你听的是什么歌”，欲语还休；“安琪”的老板一眼就认出了我，问我很久没来过了是不是学习特别忙，我说我不在这里高考念书了我要出国去，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再回来，然后就走了，没有去书店二楼看一看，不知道那时老板特意为我们摆着的用来做功课的桌子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