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1 / 2)
讽刺的笑在宣优唇角扩散,她眼中不见?一丝笑意,细瘦的五根手指牢牢地抓着詹千蕊的衣襟:“你过往二十多年轻松的生活,父母对你的万般宠爱,乃至詹千蕊这个名字,本来都该是我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之前还未觉得气温低,现在詹千蕊冷得微微打颤。
她惶然地睁着一双杏仁样,大大的眸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霓虹灯倒影在窗玻璃上,詹千蕊徒劳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嗓子依旧干涸:“是的。”
她不敢直视宣优咄咄逼人的目光,怒意与烦躁像是被冷气吹散了,心中只有难言的苦涩。
宣优凝望着她,不知不觉松了手,怅然地靠在身后的床尾。
詹千蕊抱着膝盖,默默地在宣优对面坐下。她将自己的小脸埋进腿里,眼泪顺着左腿和右腿的缝隙,持续不断地往下流。
“对不起。”宣优疲倦地捏了捏鼻梁:“我?失言了。”
詹千蕊不说话,轻轻抽泣着。宣优咬住唇瓣,试探地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对不起,我?没想惹你哭的。”
她抚摸着她的头顶,仰头望向了窗外。
今日的夜空很寂寞,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星星。
詹千蕊委屈极了,哭得更加大声,脑袋使劲往旁边一扭。
“我?是不是该离开?”宣优的手僵在半空,她无奈地叹息着:“你不愿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我?可以走。”
她扶着床站起来,转身的刹那,被人从后面拽住了手腕。
詹千蕊:“我?想喝酒,你陪我。”
坐电梯上了酒店顶楼的露天酒吧,两个人在吧台坐定,宣优要了杯伏特加。
詹千蕊翻了半天酒水单,也?没看出什么花来,于是抬头问调酒的小哥哥:“你有没有推荐?”
面容稍有些?痞帅的酒保,扬起眉毛问她:“喜欢喝酒还是喝饮料?”
詹千蕊眉头一皱,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
宣优:“给她上一杯橙汁。”
他看到宣优眼睛一亮,笑着收走了酒水单。
詹千蕊对宣优的行为有些?不满意,小声抱怨道:“我?还没选好呢。”
宣优浅浅地笑了笑,撑着额头学她的语气:“我?还以为在酒吧,你是行家呢。”
詹千蕊吸了吸鼻子,刚刚哭过鼻腔酸酸的:“什么行家,我?都没来过几?次。”
“那还挺巧。”宣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詹千蕊转头想想感到不爽,重新招来酒保,一拍台面道:“我?再要杯跟她一样的。”
宣优凝视着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太阳花般:“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怎么会不记得……
四年后,詹千蕊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把她认出来了。自己曾在恒州的夜店里行侠仗义?,救下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小姐姐。
那时,几?个年轻人喝多了,围着宣优要加她的微信。
明亮的光线下,宣优低着头擦酒杯,装作没听见他们说的话。
“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想问问,怎么样才能做你男朋友?”穿着卫衣的小青年,顶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
宣优不作声,擦完手中的这个,摆好后又去擦下一个。
“当然要花钱了,漂亮的小姐姐都是要拿钱养着的。”另一个青年似乎是他的朋友,两个人身上透着相同的流里流气。
彩发小哥把头凑近了些?:“说,给多少钱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宣优退开了一步,不去看他,手上动作不停。
“在酒吧上班挺辛苦的吧,天天要熬夜,皮肤变差会带不住妆的。”他嘴上说着,伸手就要来摸宣优的手:“你看看,手都给洗洁精弄糙了。”
宣优不着痕迹地把杯子放下,将双手缩去了身后:“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哦,原来是有主了。”彩发小青年的态度更轻浮了:“那你甩了他,跟我?吧。”
“是是是,赶紧甩了跟我?们刘少吧。我?这兄弟别的没有,就是有个好爸,钱多。”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宣优垂着脸,一直没有应声。
“来,再帮我添点酒。“酒吧里并没有添酒的说法,彩发小青年想借此,揩她的油。
他握着酒杯的手,差不多要挨到宣优的前胸。惊慌失措下,她不小心碰到了彩发青年的的手臂。
“哎呀。”他的手顺势一松,杯子碎在地上。
酒杯掉落之前,里面剩余的酒,洒到了他们身上。
彩发小青年只是袖子上被溅了点,宣优则是胸前湿了一片。白色的制服衬衫被琥珀色的酒水浸透,隐约显出里面内衣的轮廓。
“粉色的哦。”四周响起了轻浮的笑声。
彩发青年也跟着笑了:“我?衣服被你弄脏了,小姐姐,你得赔啊。”
宣优望着他,难堪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自己失手,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然而周围人都叫她赔。
宣优深呼吸一口:“赔你洗衣费行吗?”
她掏出手机:“我?扫你付款码,一百够吗?”
彩发青年愣了愣,爆发出一阵大笑:“一百块?!小姐姐逗我?呢?我?这件衣服Gucci的,奢侈品牌的衣服都不能洗,一洗就毁了,穿过两三次就得扔。”
大家都在附和他,彩发青年掸了掸脏了的袖子:“这卫衣我?昨天刚买,今天第一次穿。要不,你赔我?件衣服吧。我?不贪心,衣服原价差不多一万,我?给你算个折旧费,你赔五千就行。”
五千块钱并不多,可是对于当时的宣优来说,她根本掏不出来。
宣优深深地低着头,紧紧捏着手机,垂着的脸看不出表情。
“不赔也?行。我?的女朋友,别说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就是把我?衣服直接撕了,我?都没意见。”他的态度相当孟浪,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还有人说:“用几天女朋友的身份,换五千块钱,挺值啊。”
宣优站在炫目的光下,成为了众人取乐的焦点。如同一只可爱无助的小宠物,被做成了人类争相观赏的对象。她被这样的气氛包裹着,没有人清楚宣优背后的艰难。
其实,这个有钱的富二代,也?不是真的想当她的男朋友,夜场玩个乐子而?已。他来撩她,就是在博取存在感,让朋友们觉得他有钱厉害。
也?许,宣优说个“好”字,事情就算过去。但是,太伤自尊了……
宣优抬起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里泪光闪烁,被顶上的强光一照,像是眼里挂满了细碎明亮的星星。
詹千蕊就在这个须臾,看到了这张脸,美丽而?脆弱,陌生而?熟悉。
她差点误以为,二人之前见?过。
“不就五千嘛,我?替她赔。”詹千蕊从后面挤进来,站到了彩发青年对面:“支付宝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欺负人家一个小姐姐,你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不止彩发青年觉得有意思,围观的人群都觉得有意思。
彩发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赔个啥,你也?是个小姐姐。”
“是啊,你来赔就没劲了。如果来的是个小哥哥,还能说成英雄救美。哪有美人救美人的道理。“此人话一说完,赢来了一圈附和。
詹千蕊那天也?喝上头了,摇着手机,双眼闪闪发光:“谁说女人就不能英雄救美?我?不仅要救美,如果人家同意,我?还想接到家里养着呢。”
“行,当然行。”彩发小哥看明白了,这人就是来砸他场子的。
他故意把支付宝付款码调出来:“你扫。”
彩发青年怀疑,她就是喝多了想充个大头,谁知詹千蕊真的扫码,给了他五千块。
宣优惊讶地咬着下唇:“你……”
当众人听到,到账的提示音时,集体沉默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为了另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姐姐赔个五千块,眼都不眨一下。
“钱我赔了,那这件衣服就是我的了吧?”詹千蕊眨着眼问彩发青年。
“理是这个理。怎么,难道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换个小姑娘逗逗也?不错,彩发青年又开始了。
詹千蕊眨巴着杏仁眼,一派天真懵懂:“有何不可?脱吧!”
“不合适吧。”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当众脱,一时有些?尴尬:“一会儿私底下,我?不仅给你脱上衣,裤衩都能给你脱。”
詹千蕊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买了你这一件。”
来夜店玩乐的男女,不就是图个热闹。听詹千蕊如此说,纷纷调转枪口,嚷嚷着要彩发青年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彩发青年被大家架了上去,迫于无奈真的把上衣脱了,送去了詹千蕊的手里。
大庭广众之下——
只见詹千蕊取过一瓶酒,打开瓶盖瓶口向下,将里面的酒一股脑倒在了衣服上。布料被酒水浸得透透的,明摆着是不能再穿了。
詹千蕊直接将上衣向空中一抛。现场的气氛,在她的动作里走向高潮,瞬间沸腾起来。
“好了,这下扯平。”她笑看着,光着膀子的彩发青年,如是说。
酒保将倒好的伏特加,放在二人面前。
”我?当然记得。”詹千蕊赶紧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宣优撩了下头发,笑得如沐春风:“你那时说,如果我?同意,想要把我?带回家养着。”
“咳咳咳!”詹千蕊被酒呛了,烈酒烧着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她忙不迭把杯子放下,拿手捂住嘴咳了几?声:“我?,咳咳……我开玩笑的。”
“我?当真了。”宣优妙目一垂,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她微微倾过身子,离詹千蕊的距离又近了一些?:“我?活到现在,想要养我的男人很多,明示暗示的都有。但是想养我的女人,你倒是唯一一个。”
神经病吧,想说自己异性缘好,也?不是这个说法。
詹千蕊对着宣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得是你来养着我?了。”
酒店顶楼的酒廊里,坐了好几桌客人。耳边时不时传来旁人的絮语,与他们开怀的笑声。
不见?月亮与星星的今夜,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寞……
宣优笑了:“好啊,我?养你。”
第二天,詹千蕊和宣优来到医院,帮助詹妈妈办理出院手续。
宣优开车,詹千蕊坐副驾驶,詹氏夫妇在后排。一路上,四个人看似有说有笑,默契地不提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童洁身子虚,没过多久便靠在詹爸爸的肩头睡着了。路程行驶到一半,詹永德也打起了呼噜。
“晚上想去看电影吗?”宣优问詹千蕊。
她没有兴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片子上映吧。而?且我?也?有些?累了,回家后只想在自己房间里瘫着。再说,我?们一般睡的床不都是KingSize的双人床吗,昨晚睡单人床,我?都不太敢翻身。我?要回我?的大床上躺着!”
宣优没有多说什么,只讲了声:“也?好,回去休息吧。”
到家时已是傍晚,王阿姨提前准备好了,养胃的清粥小菜。
因为童洁才出院,吃不了荤腥,晚餐很是清淡。
詹爸爸和詹妈妈吃完饭后,一如既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童洁有追剧的习惯,之前追的一部看了一半。
詹千蕊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小沙发上发呆。
自从不用去公司上班,她的日子变得十分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不说,还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乐意的话,一天看好几部也没关系。
詹永德和童洁乐得她在家,早饭午饭晚饭,全是妈妈和王阿姨准备。
生活非常轻松,导致一日一日过得即快速又苍白。时间的无情流逝,隐隐在催促着她,是不是也要做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在家里轻轻松松地混日子。
只是,胸无大志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詹千蕊将双腿提上来,把自己抱成一团。
窗外的夜幕像一张大网将她裹胁,詹千蕊开了一盏小台灯,围出了一个狭小有限的黄色光圈。
以前总是被现实推着走,人生的每一步,皆有既定的道路。她知道小学读完升初中,初中读完考高中,高中毕业申请国外的大学。
至于她为什么是去英国读书,那是因为孟小梦、谢煜和郭律都去了英国。孟小梦高中就有目标的专业院校,詹千蕊没有她成绩好,申不了孟小梦的专业,可是不妨碍两人上同一所?大学。
回国后,她理所?当然地继承了父母的公司,在里面以学习为名打打杂,直到妈妈意外生病,公司的事情全部交到她手上。
这便是詹千蕊,活了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意外。
意外到了后来,变得完全不可控制。交付到她手上的公司,越来越不景气,经营三年,爸爸妈妈看不过去,不得已只能卖掉。接手的人是宣优,而?她竟然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从接手公司开始,一切都像是上了变速器。以非常快的速度转变,并逐渐脱离正轨。
公司倒了,爸爸妈妈也?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突然变出来的姐姐,有着无法猜测的过去,过往经历成谜。
詹千蕊不由叹气,情绪变得无比低落。她一心情不好就想着吃东西,今晚的晚餐就是白粥跟小菜没有肉,没有肉意味着没油水。
她是不会承认,笋丝里的红油混着米汤也?是油水。
虽然不饿,詹千蕊还是点开了外卖软件。非常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吃烧烤还是吃炸串。甜点是吃盒子蛋糕,还是吃大泡芙。
商家的图片拍得很好,颜色鲜亮构图舒适,看了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詹千蕊纠结半天,想想自己住的地方远离市区,送过来都要一个小时了,于是全部给点上了。
点完外卖,她的心情好了一点。打开音箱,挑出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詹千蕊还想点一个栗子味的香薰蜡烛。
找打火机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看来电显示是宣优。
詹千蕊接起来,开了扬声器,继续在卧室里四处找打火机。
宣优:“你在做什么?”
詹千蕊:“我?在找打火机。”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打火机的?”宣优的语气有些?兴奋。
詹千蕊:“……”
我?们?
她只知道自己点香薰需要,压根不知道宣优也?要。
宣优:“那你找到后,拿着打火机下楼吧。”
“为什么?”詹千蕊奇怪地问。
宣优故作神秘:“你下来以后就明白了,我?在花园里。”
卧室里找遍了没有,詹千蕊模模糊糊想起来,好像是上次在露台看书点了蜡烛没拿进来。
她推开玻璃门,果然在小木桌上,看到了打火机和另一个松木味的香薰蜡烛。
她探着脑袋往下面看,宣优果真站在小花园里。
昏暗的路灯下,詹千蕊看不清宣优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举起手,朝她慢悠悠地晃了晃。
“你等着,我?马上来。”詹千蕊挂断电话。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她小跑着过去,鞋子都没穿好。
比之神神秘秘,詹千蕊更想说宣优神神叨叨,不像个正常人。
宣优:“打火机给我?。”
詹千蕊把打火机递过去给她。
宣优狡黠地眨眨眼:“你背过身去。”
詹千蕊心里一紧,眼睛情不自禁睁大。
还不给看——宣优莫不是想害我?!
她一脸的戒备,宣优被她逗笑了,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转过去:“快点。”
詹千蕊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心底涌着浓浓的不安。别着个小脑袋,双眼往上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好了,你转回来吧。”听到宣优的声音,她赶不及地转回来。
眼前火光四射,极具璀璨。詹千蕊惊喜道:“是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