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柳叶(1 / 2)
“打碎白瓷碗二十一个,小盘十二个,大盘十八个,酒壶……”
混战停息后,客栈的伙计们开始收拾杂乱不堪的地面。掌柜抱着个算盘打得噼啪响,齐茂远一把按住算盘,说:“掌柜的,寻衅滋事的人可不是我们,你的损失若全算到我们头上,这未免不近人情了吧。”
掌柜拨开挡住算盘的手,“我跟你们有什么人情可讲的?哎,我算到哪了来着……”
齐茂远干脆拿走算盘,说道:“好,不讲人情,那我们就讲讲理,这些碗碟桌椅可不全是我们打坏的。山贼来了多少人,随后官府又来了多少人,而我们只有两个人,两个人总不会比他们那么多人破坏的东西还多。掌柜的,您看是不是?”
掌柜的斜眼瞥他,说:“那些我可不管,我只听见那几个山贼说他们找到这来是因为你们,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你们。对了,因为你们在这打架,有好些客人连酒钱都没付就跑了,这些也得算进去。”
“这也算我们的?你当我们是冤大头?”
掌柜的想法倒也容易懂。山贼被抓了,官府惹不起,他又不愿意自己来承担这场飞来横祸带来的损失,自然只能拿这几个住着上房、人傻钱多的年轻人当冤大头了。徐卓对钱没什么概念,在旁不耐烦地挥挥手,“齐大哥,他要多少你就给他得了,咱们有的是钱,又不是给不起。”
徐卓如此,一向挥霍无度的陆语儿也是如此。若换作燕晴煦,或许因为疲于纠缠也就赔给掌柜的了。但幸好一行人之中还有相对靠谱的齐茂远在,“这与是否给得起无关。掌柜的,既然你不讲理,那咱们就到能讲理的地方去。走吧,我们去见官。”
接着掌柜的被他强行带到了官府,燕晴煦和韩江容作为当事人也一同去了。
县令听说来的是协助擒拿山贼余党的人,亲自迎他们进了县衙,问清了来意后没有升堂审理,而是直接带他们去了偏厅私下仲裁。最终,县令用从山寨缴获的钱财补偿了掌柜,没让燕晴煦等人赔付分毫。
双方对裁决的结果都很满意。掌柜拿着钱袋笑盈盈地跨出县衙大门,面对齐茂远时一下子换了幅嘴脸,变得既讲理又讲情了。他先是义正辞严地斥责了山贼,接着又夸起了他们:“原来是你们杀了黄云寨的头子,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齐茂远敷衍地客套道:“谬赞,当不起。”
“当得起,当然当得起。你们可知道那黄云寨里的老大是谁么?铁齿大虫黄尊虎!”掌柜道:“不过你们可能没听过他,他出名的时候,恐怕你们还挂着鼻涕玩泥巴呢。况且,他只出名了那一阵子,没过多久就没影了。”
齐茂远还真听说过这个名号,只不过一提起他这个人,谁都讲不出什么好话来。
这黄尊虎天生怪力,当年凭着一身蛮力和一把大刀,小小年纪尽做些作奸犯科之事。初时众人只当他是个小毛贼,谁知后来坏事越做越绝,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渐渐竟坏出了名气,时武林正道与官府中人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遭了报应死了,有人说他改名换姓改邪归正归隐田园了。
不过若照掌柜这么说,这黄尊虎既没死,更没有改邪归正,而是占了个山头,躲起来自己当起了山大王继续做坏事。
“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你怎么知道是他?”齐茂远问。
“你难道不知城镇中的某间客栈里一定会有个包打听吗?可巧,不才正是本城的包打听,武林事、朝野事,大事小事天下事我都略知一二。就说那寨子吧,它瞧着像是个普通的贼窝,实际上那是卧虎藏龙啊,里头的人来头都大着呢!你们若真的能杀上几个贼头子,那可确实称得上是少年英雄了。对了,我今早听那些人说,你叫齐什么?”
“齐茂远。”
“齐茂远?原来是你!怪不得能杀得了那黄尊虎。对了,你与那祐城陈家可是交情不错?我跟你打听点事呗,听说最近……”
掌柜侃侃而谈,燕晴煦望着街市走神,蓦然想起那女子最后说的话。她说,黄云寨会有今日,全因某人的一纸命令而起,她要向那人讨个说法。
此中可以提炼出三个关键之处:一是“黄云寨会有今日”,二是“一纸命令”,三是“讨个说法”。
前两处之间具有因果关系,是“一纸命令”导致了“黄云寨的今日”。所谓的黄云寨的今日,无非是说山寨被剿流离破败。最直接地造成这一结果的是官府的命令,此中前两个关键点都可以对应得上。然则官与匪的敌对关系显而易见,匪无需向官“讨个说法”,难道盗贼还要问问官兵凭什么追杀自己?因此,女子口中的这位某人,所指的十有八*九不会是官府。
但是,除了官府,还有谁能被称作毁了山寨的始作俑者?换个思路去想,也许这位某人并不是直接地毁了山寨,而是间接。起因是这个人下达了一项看似对山寨无害的命令,中间经过了些意外又必然的环节,才导致了最终的结果。
若从结果开始倒着往前推测:结果之前的环节是官府下令清剿,清剿成功是因为山寨内乱给了官兵便利,而引发内乱的原因则是他们几人意外害死了大头目。若继续往前推……上一个环节是什么?
联想到那不知为何的命令,她便不由得怀疑,这命令与他们马车被劫潜入山寨是否有关了。抑或那只是个巧合,是她多心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介怀。
“你也很在意晨间那个女子说的那些话吧?”韩江容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话中用了“也”字,个中含义已无需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