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喂?(1 / 2)
当天晚上,周乐琪再次失眠了。
她其实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疲惫了,高三每天高强度的学习本来就让她难以支撑,家里压抑的气氛又让她心力交瘁。
而现在连学校的事也是一团乱麻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尽管反复逼迫自己清空脑袋赶快睡觉,可是很多画面还是不停地在眼前兜来转去:老潘的批评,同学的议论,以及今天罗思雨的出现。
这些最近发生的事只是小小的引子,背后勾出的是更可怕的东西,譬如那些争执和撕打的画面,譬如一些截图的影像,也譬如某个男人在人群中大声喊叫的样子。
所有她拼命想遗忘的东西都再次顽固地浮现了。
她的世界好像变得越来越狭小,四面八方都是高大的墙壁,它们正同时向她逼近,将她牢牢地困在一个垃圾场,她努力了一百万次想要从那里逃出去,可最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她是垃圾场的囚徒。
周乐琪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手无意识地攥住了枕头的边缘,同时还死死地裹着被子。夏天的夜晚那么闷热,她出了一身汗,难受得要命,可就算那样也仍然不愿意把被子松开。
为什么?
她在寻找安全感吗?
可是被子是不能给人安全感的,哪怕她把自己裹得再紧也没用,否则她就不会失眠了——看吧,现在连她的心脏都因为睡眠的过度缺乏而隐隐作痛了,可她依然睡不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天在一点一点变亮。
第二天语文周考卷子发了,她果然考崩了。
113。
其实这个成绩也还行,只不过对于她这种水平的尖子生而言很拉垮,这回考第一的是严林,127,第二是语文课代表尹鑫,126,侯梓皓第三,124。
……她离语文的第一梯队有十几分的差距。
周乐琪看着自己的卷子陷入沉默。
老潘上课评讲试卷的时候很生气,说全班都考得不好,平均分只比隔壁二班高不到三分,跟文科43班不分伯仲,称此为一班的奇耻大辱,并且又开麦骂他们这些理科生是文盲了,诗词鉴赏做得一塌糊涂。
他疯狂打了一波输出,可依然觉得不够解气,到下课的时候还开始迁怒,看着教室后方一连几天都没继续动工的半成品黑板报气不打一处来,又开始喷侯梓皓,说:“文体委员抓紧时间把黑板报弄完!七零八落画一半放在那儿算怎么回事!”
说完气哼哼地走了。
侯梓皓:“……”
严林由于这次考试超过侯梓皓考了第一,心情非常不错,语文课一下课就跟葛澳一起到侯梓皓座位旁边嘲笑他,并在他的怒点上快乐蹦迪,直问他的黑板报事业怎么停滞了。
葛澳也贱兮兮地搭上他的肩膀,笑得贼眉鼠眼,说:“你说实话,这黑板报不是你自己弄的吧?是不是你前同桌帮你弄的?”
这个“前”字真是杀人诛心。
侯梓皓快气得心梗了,没想到葛澳还不算完,先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艺术水平没那么高”,又继续八卦:“说真的,你是不是跟她谈恋爱呢?然后表白被拒了?现在人家不搭理你了?”
侯梓皓:“……”
葛澳这个狗东西。
……居然全猜中了。
侯梓皓不说话,只把葛澳搭着他肩膀的手扒拉开,又下意识地看向教室的另一端,看到周乐琪正独自坐在位子上低头看卷子,额前的碎发垂落下去,就像周五那天晚上她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时候一样。
只这样潦草的一眼已经足够让他想念她。
严林比葛澳有眼力见儿,看得出来侯梓皓是真的心情不好,因此也就不再插科打诨,更不追问他和周乐琪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扭头看了一眼画了一半的黑板报,问侯梓皓:“这事儿怎么办?你有谱吗?”
侯梓皓把目光从周乐琪身上收回来,也看了一眼黑板报,转了转笔,有点烦躁地说:“没事儿,我今天晚上瞎画两笔凑数吧。”
葛澳问:“能行吗?老潘不满意咋办?”
“那正好,”侯梓皓一脸爱咋咋地的表情,“赶紧把我职撤了。”
当天放学后侯梓皓就留下来画黑板报了,而周四也正好是周乐琪做值日的日子。
她也看到他留下了,拿着那盒他们上周五一起去买的水彩站在黑板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他回头时也看见了她,对视的那个时候好像有点想跟她说话。
周乐琪把目光别开了,继续低头扫地,装作没看到他。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还是听到了他走近她的脚步声,并听到他说:“不好意思,请问那个浪花的部分……”
声音和那天在负一层车库时一样低沉。
周乐琪的背脊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隐约产生了逃避这个人的情绪,她发现自己不能抬起头看他——为什么呢?是因为她依然认为之前他说喜欢她是一句恶劣的玩笑吗?
还是说……她其实也渐渐明白他当时是认真的呢?
周乐琪不想继续深思这件事了,她仍然低着头扫地,灰尘和碎纸屑挤满了她的视线,她听到自己正在用很冷淡的声音对他说:“你随便用几个颜色搭配一下吧,涂上就可以。”
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不知道他听到她的话以后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只知道她说完之后他们之间就只剩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她不确定他刚才的声音是不是有些落寞。她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正看到他站在黑板前的背影,他连水彩都不会用,不知道那是要蘸水的,还在用干巴巴的笔涂抹色块企图蘸上颜色,结果当然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