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六十七章葛天兆(1 / 2)
世有天赋异禀者,样样全能,但葛天侯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昭明听着不远处的廊下传来的琴声再次判断着,不能说葛天侯的琴技水平就差了,及格线还是达到了的,但他听过太多音律大家的演奏,及格线对他而言等于不及格。
但比起琴技,更令昭明刮目相看的是,抚个琴还能将心思给藏得严严实实的,究竟是隐藏心思的技能太出神入化还是无心呢?
昭明不大好判断。
上位者的心思,他从来都是难懂的。
便如生?父生母之间,他就无法?理解那俩人是怎么隔着对立的种族还能在一起生下他,并且坦坦荡荡且理直气壮的想杀死彼此。
完全不考虑儿子怎么想。
甚至于他自己都是多年以后才回过味发生了什么。
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执掌权力的上位者究竟戴着几层面具,大概率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与葛天侯隐藏得严严实实的琴音比,井雉的笛音无疑通透洒脱很多,风轻云淡得就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虽然看着也的确不像,也不知青婧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脉象是将死之人,但井雉整个人的精气神非常好,也一点都没有什么痛苦,仿佛寻常。
陪着井雉吹够了风,葛天侯拿帕子将?井雉脸上因为抚笛而出现的汗擦掉。“今天赏雪的时间已经满了,还想看雪得明天。”
没有痛苦,看?着跟寻常时差不多,不代表身体内部也是如此,看?一会?的雪景还好,久了却是不行。
井雉道:“我?不是赏雪,只是想看看?今岁的雪厚多少。”
葛天侯:“....你都这样还关心冬季雪灾严不严重?”
“雪灾?”井雉道。“很严重吗?”
“还好,不严重。”葛天侯面不改色的回答。
井雉瞅了瞅葛天侯毫无瑕疵的神情,忽问:“我?们成婚多少年了?”
“四十七年了。”葛天侯随口回答。
“四十七年了。”井雉摸了摸葛天侯充满了欺骗性的美丽脸庞,“所以,你为何会?觉得在我面前说谎能骗过我??”
他们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也曾是政见不合的政敌。
亲人与敌人占了个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葛天侯了。
“我?想多陪陪你。”
“来日方在,无需如此,不要耽误了正事。”井雉道。“蒲阪如今同金乌台开战,迟早会索粮至葛天国,如今若是损失太大,日后被索粮时会很麻烦的。”
“我?没有耽误政务。”葛天侯解释道。“而且我?也有让孩子们打理政务,正好考验一下他们各自的手段。”
井雉顿时沉默。
孩子们。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
前两个生?的孩子大概占了所有的灵气,后面的三个孩子,不能说不出色,但比起葛天国的需求,真的就很平庸了。
葛天侯安慰道:“帝国没那么快天下大乱的,他们会平安度过一生?。”
至于子孙的子孙,他没那么爱操心,自己生?的不全部亡国殒命就很好了,孩子生?的孩子,那是儿女自己的责任。
井雉想了想冀州十几个大国并立的局面,估摸着不打个三五百年,打得脑浆四溅不会?有结果,而不会?有结果,以葛天国的国力,孩子们想平安到老还是可以的,便吃了葛天侯的安慰。
“好了,都让你拖这么久了,该回房了。”葛天侯将?井雉拉了起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回房慢慢说。”
一整天只有半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半数时间躺床上,哪怕原本还有话想说,被拉回了房间,井雉也不怎么想说话了。
躺在床上,井雉焉巴巴的不想说话,葛天侯倒是很有说话的兴趣,将?井雉搂在怀里漫无边际的自说自话,话题跳跃性大且充满了发散性,仿佛纯粹为了说话而说话,却没有没话找话的枯燥感,因为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说得很有趣味性。
“你不觉得闷吗?”井雉问。
葛天侯不解:“哪里闷了?”
“一天有半数时间躺床上。”井雉道。“我?觉得骨头都要生?锈了。”
“没觉得。”葛天侯轻嗅井雉身上的气息,涌入鼻腔的全是药味,昭明给井雉用药的量越来越大,服药也越来越频繁,不管是谁这么个吃药法都不免从骨髓里透着药味。“美人在怀,如此美事?,哪里会?闷?”
虽然现在瘦了点,全是骨头,没有了以前的细腻丰腴,不过这也没办法?,病成这样,难免形销骨立。
井雉想了想,随着政见不合和权力争斗,她和葛天侯有很多年没这么安静的躺一张床心平气和的纯闲聊了,冲突最激烈的时候甚至分房睡了大半年。
葛天侯不觉得闷,好像也能理解。
“真难为你的眼睛了。”井雉道。
她都是花甲之年了,哪怕因为习武而衰老缓慢,这几年缠绵病榻,美貌早已说再见。
葛天侯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和初见时那般美。”美得让他一见钟情。
虽然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样,也知道葛天侯是情人眼里出神女,但井雉不仅没不开心,还更加开心了。“兆也始终如初见。”
“初见时我可没看?出你对我有另眼相看。”葛天侯道。
“但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你了。”井雉哄道。
葛天侯的皮相生得太有特色,生?生?在众人中鹤立鸡群,不眼瞎的都会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不过这些原因就没必要说出口了,只说最终结果即可。
葛天侯也没追问原因,而是颇为自得的吻了吻井雉的唇。“那是必须的,我?生?得这么好看。”
井雉非常配合的夸赞了一番葛天侯的盛世美颜,将?葛天侯哄得开开心心的。
病人终究精力不济,陪着葛天侯闹了一会?井雉便犯困了。
葛天侯有节奏的轻拍着井雉的背,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半睡半醒的井雉抱着葛天侯,忽问:“她会不会?回来?”
葛天侯愣了下,回道:“我?也不知。”
三十余载的时光流逝,谁也不能确定一个人的变化会?有多大,何况那人三十余年前就不是什么可以常理论的人。
井雉哦了声,这回真的闭上眼休息了。
葛天侯安静的抱着睡着的井雉,直到确定井雉真的睡着才起床出门。
昭明还在廊下捏雪人。
明明一脸大胡子,但昭明却总有些童心未泯,旁的人可不会?在胡须长长的年纪随意的在雪后玩雪。
“雉她还有多久?”
昭明闻言抬头,想了想,还是坦诚回答:“少则半月,多则月余。”
葛天侯安静了须臾,道:“她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昭明解释道:“那只是药物的作用,减少她离开时的痛苦而带来的一点影响。”
但该死了还是得死。
“她也没有法?子?”葛天侯问。
昭明诧异的看?着葛天侯,这个她确定自己想的哪位?
葛天侯道:“你用的东西,有一些便是她幼时发明的。”
昭明觉得葛天侯的记忆委实不错。
他没记错的话,师妹和这对夫妻闹掰并非一年两年之事?,而是三四十年的事?了。
“最近的药便是她改的。”昭明回道。
虽然给了他很多药,但青婧也不是完全就不闻不问了,还是会通过一只海东青与他锦书往来,了解井雉的身体状况变化,以及药膳药物如何调整。
昭明也不知青婧是何心情,但青婧最近的调整已经放弃了延寿,而是改成了追求怎样死得不痛苦。
“她在葛天国?”葛天侯皱眉。
就青婧那张脸,出现在葛天国他不可能一无所觉。
“我?也不知她如今在哪。”昭明回道,他连青婧在干嘛都从来不过问的,何况青婧的踪迹,就怕哪天觉得三观受不了忍不住和青婧动手,然后被青婧给干掉。
葛天侯笃定的道:“但你有联络她的方法。”
昭明反问:“君侯意欲何为?”
血缘对青婧显然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绝对赶不上正常人。
“我?要联络她。”
昭明想了想,道:“我?觉得她不会?想联络你。”
从被无光带走到现在也有三十多年了,青婧真的是实打实的没联络过葛天国一次,昭明估计,若非井雉将?死,青婧很可能一直都不会?再和葛天国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