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第九章遇刺(1 / 2)
人族贵族有春嵬、夏苗、秋狝、冬狩的传统,其中春嵬与夏苗更注重祭祀本身,秋狝和冬狩则相反,尤其是孟冬时节,动物囤积了一整个秋季的脂肪,冬季又刚刚开始,脂肪才开始消化,此时正是猎物最肥美的时候,最适合冬狩。
再怎么偏重,冬狩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贵族冬季的肉食大多就是这个时候猎的,其中还包括冬至祭祖的祭肉。
兕子做为国君自然需得出席。
兕子无?所谓的跟着去了。
冬狩的地方一般是田野里,农作物此时或收获完毕或收获不及已烂在地里,只有野生动物出没,正是田猎的好时节。自然,把田猎放在非冬季的贵族也一抓一大把。
反正马蹄踩踏了田地,损失的也不是贵族的收入,尊贵的贵族凭什么要为贱民的收入考虑?
而且,比起冬狩时,其实作物生长的时节更容易狩猎,农作物会吸引很多?的野兽,因?而不少贵族都很喜欢在夏秋两季跑得田地里田猎。
这?种风气近来在国都一带甚为收敛。
兕子从鼍邑回?辛城时正好碰到有精力太多没处发【泄而田猎的年轻贵族,一大片良田都被踩坏了。
那几个贵族的尸体现在还如草人一般挂在田地里,兕子不允许任何人收尸。
不知道粮食有多?珍贵吗?
糟蹋粮食的都是畜生。
求情?
没问题,朝会时兕子拖着整整一天不下朝,而朝堂上自然不可能进食,于是乎,所有公卿大夫一整天都水米未进。
国君是个傀儡,但就算是傀儡,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在这个傀儡拿出了如此无赖的——我虽然没有实权但我能拖着你们一起饿肚子的无?耻招术,只要不是打算现在就干掉这?个傀儡都只能败退。
不过几?个小贵族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犯不着为此折腾自己的身体。
九州北部的冬狩是为了获取大量的肉食和击散兽潮,自然不会放在田野里,而是放在荒野里,并且不固定,而是按着早先定好的路线进行一场类似巡视全国般的狩猎。
没辄,谁让这年头野兽比人多,而九州北方更是猛兽数量更是完美碾压人族。
冬季时人族缺少食物,猛兽又何尝不缺,果断袭击人族的聚居地获取食物。
天气越冷,兽潮便越严重,每年都有聚落亡于兽潮。
兕子没真正经过兽潮,她以前年纪太小了,冬狩时辛襄子是不会带上她的,这?也是传统,国君与嗣君不同时参加冬狩。
虽然冬狩的队伍的主力都是自小脱产训练的精锐,但兽潮面前,没人能保证万无?一失。
辛氏历史上便有十一位死于兽潮的国君,国君与嗣君若是一起冬狩,若有意外....那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冬狩没几?日兕子便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贵族贪婪无?度,氓庶却能世世代代的忍受那么多?的税赋贡役似乎不仅仅是天性驯顺的缘故。
野外的猛兽实在是太多?了,离开了城邑,人族根本无法生存。
生存是残酷的。
只是,都有勇气接受这种残酷了却没勇气干掉贵族自己做主,天性也不是一般的驯顺。
牛羊有这?么驯顺吗?
应该没有吧,牛就没几?头不闹脾气的,至于羊,没观察过,等冬狩结束去了观察观察....
不过就算牛羊没有人驯顺也很合理吧,一头肥羊可以换两三个奴隶,若是母羊,还能再添一两个奴隶....
兕子的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着。
冬狩的时候国君是要射第一箭的,一般都是猎狼虫虎豹,兕子....今年才五岁,且前不久还中过毒,身体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让她从狼虫虎豹中选其一,感觉不管怎么选,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
特殊情况也是允许特殊处理的,几?名士驾车驱赶了羊来让兕子猎,为了保障兕子的准头,羊还不止一只,而是一群,哪怕兕子眼瞎都能射中一支。
没有这?样的先例,哪怕是辛襄子身体不好的时候驱赶来的猎物都是狼虫虎豹,最多?就是狼虫虎豹被驱赶到辛襄子面前时已经重伤了。
辛鹿微微拧眉,这?不是他安排的,再看党薄,看党薄冷静的神情下是与自己一般的诧异,再看辛归乡,脸上是赤【裸裸的戏谑。
“小侄女,你年幼,叔父便为你准备这?些羊,可合心意?”
“尚可。”兕子眉眼清冷的推开了奴仆递来的弓,而是取出了一张做工精良的弩对准一只羊,弩【箭嗖的飞出,一只野羊立时毙命。
所有人都愣住。
一名大夫呐呐道:“嗣君,您这不合规矩。”
从没人在这个时候用弩的,都是用的弓箭。
兕子反问:“祖上有规定不能在冬狩时使用弩?”
的确没有,但只要有条件,都是用弓....呃,众人似乎有点明白兕子为何如此了。
要习得一手好弓术,必得十数年苦练,这?也是御会成为君子六艺之一的原因?之一,着实是,除了贵族,没谁的家境能支持这?种脱产训练。
兕子才五岁,家境允许脱产,但时间太少,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有五岁的神射手。
弩就没弓那么难掌握了,掌握了技巧,几?个月就能学会用弩,聪明点的话,时间还能更短。
弩的射程不如弓,但兕子的年纪也不可能让她和众人一起成为冬狩的主力,因?而弩对她而言还真是恰好够用。
辛氏的历史上还不曾有过如此年幼的国君,再加之弩很适合偷袭,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用弩杀死尊贵的士,因?而贵族一直都觉得弩代表卑劣,一般都不会用弩,平时对于弩的管控也极为严格,可兕子....之前朝堂拉着所有人绝食的无?赖行径充分表明了这?位的品性。
辛归乡想让兕子出丑的打算很难说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兕子赖皮不遵守规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不差这一出。
至于丢人,不管方式如何,她终究是猎到了猎物。
贵族虽然多膏粱纨绔子弟,但只要是贵族都是自小习六艺,哪怕是膏粱纨绔在六艺方面也是有一定水平的,更别提跟着来冬狩的队伍了,跟来的贵族就没几?个骑射是不及格的。哪怕是服役的徙卒也格外的彪悍,北国风光虽美,但能够活下来的哪怕是蚂蚁都比南方的强壮。
驾车带着徙卒驱赶野兽,再将兽群驱赶到选好的伏击地,最后就是真正的狩猎进行时了,按着往日的惯例,收获猎物最多?的人是会受到国君赏赐的。
虽然现在的国君是个傀儡,给不了什么太好的赏赐,但不为赏赐,只为荣耀也是值得所有贵族子弟拼命的。
兕子坐在山坡顶燃着的篝火边,目光一直盯着铜鼎里蹲着的羊肉,这?是她自己猎的那只羊,闻着就格外的香。
辛鹿在猎了一只马鹿后便回?来了,并没有掺和太多。
若非按着传统,猎到的猎物中最好的那只是要献给国君的,辛鹿怕是连马鹿都不会去猎。
马鹿是北方常见的一种鹿,在鹿家族中体型仅次于角鹿,辛鹿选择为兕子的这?头更是格外的肥美,超过一百五十斤。
“鹿肉最为滋补,特献给大君。”
兕子看了眼辛鹿,又看了眼那头巨大的马鹿,有时她是真的很佩服辛鹿,在别人都以自己年纪太小还未成年而只称呼自己为嗣君时只有这?家伙会称呼自己为大君,并且真的很认真的给自己挑选猎物。
这?头鹿一看便是鹿王级别的。
兕子道:“此鹿如此之大,孤也吃不完,来人,将之烹了,分与所有人,稍后献来的,也一同烹了,孤与众位爱卿共享。”
想了想,兕子又补充了一句:“徙卒也每人分一盆肉。”贵族负责狩猎,但真正负责驱赶野兽的主力却是徙卒,不乏徙卒死于驱赶野兽的途中,合该得到回报。
辛鹿忽然觉得,真的很有必要给兕子寻个君傅。
没用的常识一箩筐,真正重要的常识反倒没多少。
每年冬狩所猎的肉食何其多,让贵族们,哪怕是吃一个冬季也不可能吃完,因?而一直以来都是国君分一部分,剩下按着身份地位分给贵族们,一部分冬季时吃掉,一部分腌制起来慢慢吃。
兕子却要分给徙卒吃,若只是一顿倒也罢了,若天天如此,待冬狩结束,怕是不会剩下多?少肉食。
兕子也注意到了辛鹿的欲言又止,遂问:“怎么了?”
辛鹿委婉提醒了下兕子关于这?些方面的常识。
兕子道:“孤分的是孤的肉,没动公卿大夫们的。”
“但不合传统。”辛鹿道。“怕是会....”
徙卒自然也会分到肉,但都是贵族的残羹冷炙,如兕子这?般的,没有。
徙卒到底只是服役的庶农,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存在了,礼不下庶人。
徙卒分的肉多?了,贵族能分到的便少了,虽然贵族们也不缺这点肉食,但重点也不是这个,而是庶农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待遇。
兕子这?么搞,很容易得罪一大片人。
兕子原本倒是没想到这个,缺乏管教,她在很多?细节方面的常识都有不足,不过,如今知道了也不打算改主意。
当她傻吗?
这?些贵族就没几?个是真正效忠自己的,至少九成是三位辅政公卿的人,既如此,自己为何还要在意他们高兴与否?且自己驯顺,这?些人就不会打拉自己下台的主意吗?自然是不会的,她现在还在这个位置上不是自己多?厉害,而是因为老巫镇场子,辛鹿三个又彼此制衡,因?此不管待不待见自己,自己的位置暂时都是稳当的。
既如此,自然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贵族们献上的猎物,她不敢吃,怕中毒。
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再来一次中毒经历,她真的得去黄泉三途和辛襄子来一场生死之战了。
自己不会吃,却也不能放着腐坏,浪费食物太可耻了。
贵族不缺那几口肉,给徙卒吃了一举多得,正合适。
兕子不听劝,辛鹿也不多?劝,而是转了另一个话题。
到底是嗣君,这?种时候一个人在这蹲着炖羊肉,辛归乡那边可热闹呢,嗣君若一直我行我素,人心就该都被招揽过去了。
虽然三个辅政公卿各有心思,但论对兕子实际威胁最大的人无疑是辛归乡。
党薄是媵臣,辛氏公族死光了也轮不到她上位。
辛鹿是私生子,除非辛氏公族死光了,否则也轮不到他上位。
辛归乡是辛襄子之弟,只要兕子死了,辛归乡就是顺理成章的辛子。
这?段时间为了保住兕子的命,辛鹿与党薄着实不容易。
对于辛鹿的劝告,兕子的回?应是不咸不淡的一声哦,眼神就没从羊肉上离开过。
辛鹿:“....”大君你真的有在听吗?
许是感觉到辛鹿的怨念太重,兕子难得多?说了句:“冬狩太无?聊了。”
辛鹿不解:“无?聊?怎会?”
万兽奔腾,千骑奔腾,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兕子道:“野兽驱赶至谷地后,几?轮齐射,早收拾完了。”
辛鹿无语。“哪有那么多?弓手和弓?”
弓手培养起来不容易的,哪怕辛氏是畜牧氏族,使得氓庶中也有许多弓手,但氓庶也没弓,大君你真的很需要补补常识。
兕子示意了下自己手边的弩。
弓手培养起来很难,但弩手却不然。
辛鹿叹道:“弩的射程太短。”
“居高?临下,盲射也能射中。”兕子道。山谷里的野兽可是成千上万,又是从高?处发起攻击,真的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