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六十九章长桑君(2 / 2)
长桑君道:“我?就是想沿着她的经历,看看她经历过的,看看她曾经看过的。”
医者露出了茫然之色。“可你当年?”
长桑君回以疑问的眼神。“我?当年怎么了?”
“你当年与芕争执时?我?在不?远处。”医者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芕的爱慕不?过是出于你对她美好的想象,以为她是一个悲悯善良的神女。”
现实自然是残酷的。
芕多番出入疫区,活人无数,但那从来都不?是因为医者救死扶伤的天?职或是劳什子善良的心性,她只是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俗人。
无姓无氏的鄙贱之人,常规途径往上爬是做梦,路堵得死死的。
召医令是唯一一个没堵死的途径,至少那个时?候还?没堵死,后来的话?,芕这个靠着响应召医令不?要?命的靠出入疫区活人无数爬上高位的传奇因生?于鄙贱却爬上高位与高贵者一起分肉犯了规被摁死后,召医令的号召力便狂跌。
芕的死让生?于鄙贱者都认清了一件事:召医令这条往上爬的途径的确没堵死,但它不?保证你能在爬上去?后活几天?。
人往上爬是为了活得更好,不?是为了寻死,自此,天?下医者对召医令可以说是愈发冷淡了,到如今,扶风侯都得靠绑才?凑齐医疗人员。
能够出于高尚情?操与道德而不?要?命的跑去?疫区的医者都是奇葩品种,天?下医者终究正常品种居多。
但在三十多年前,召医令的号召力却是有史以来最强盛的时?候。
芕不?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巫祭,但历史上比她年轻的全都有一个响当当的姓氏。
不?可否认,那些天?才?少年都有真材实料,不?然也不?能坐稳位置还?干出成绩来,但如果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姓氏,他?们绝对不?可能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上位者是惜身?的。没有芕的赌博精神,即便有,也很难不?像芕一样死于非命。
芕是一个活的传奇,在帝国的宣传下,从医者就没有不?知道芕的。
召医令下,响着云集。
做为千金市马骨里的那根活马骨,芕也因此近乎被神化,崇拜仰慕者无数。
这点从她的情?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比例是从医者可以看出。
在这些人里,长桑君无疑是最美化过头的。
不?幸的是,芕除了她自己,不?惯着任何人,包括长桑君。
你想象中的我?的确很美好,美好得如同神女,而非凡人,但我?凭什么要?顺从你的想象放弃真实的凡人自己假扮一个神女?
当长桑君因为受到情?敌刺激而想找芕谈谈,希望她能别那么滥情?时?,芕温和而有耐心的听完了他?的委屈与劝谏,然后提出了分手。
医者还?记得长桑君彼时?的错愕、委屈、惊惶与愤怒,很复杂。
芕的大部分人情?人被分手时?都是那般,令人忍不?住心生?同情?,加之看多了,哪怕过了三十多年,他?还?能想起来,毕竟,他?自己也曾那般。
没有人能改变芕的无情?。
长桑君的恳求也不?能。
大抵是分手分多了,芕相当干脆利落的与长桑君谈起了自己为何多次出入疫区。
没有什么比摧毁一个少年对心上人的美化更残忍了,也没有什么比摧毁一个少年对自己的美好想象以分手更有效率了。
反正长桑君第二天?就因为接受不?能而离开?了。
长桑君走的前一天?医者也被分手了,与长桑君只相隔一盏茶的时?间。
长桑君没留意到偷偷跟来看热闹的他?,芕却是发现了,也猜到了怎么回事。
当然,自己是怎么被分手的,医者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他?也的确无法理解长桑君的行为。
看你当年的模样就知道美好幻想破灭时?你有多难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反倒....
长桑君将最后一口饭食咽下,神情?中带着丝丝后悔的道:“是我?当年太年轻了,我?心悦芕,不?论是我?想象中美好如神女的她,还?是真实的她,我?都心悦她,我?一直都想与她复合,但被她那样拒绝,我?又拉不?下脸面回去?。年轻人就是这样,将脸面看得太重要?,往往错失了最重要?的。”
当他?终于明白脸面没那么重要?时?,澜北巫祭芕已因杀害袍泽、盗窃坟冢等罪而畏罪自焚。
医者道:“就算你放得下脸面,她也不?可能与你复合的。”
芕从不?吃回头草,而长桑君....如果深爱一个人,就没能容忍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
独占欲与爱是孪生?子。
长桑君道:“至少她被下狱时?我?会?在,也能做些什么,不?至于等她出事很久了才?听到她出事的消息。甚至,我?要?体验两次她死亡的痛苦。”
两次死亡的痛苦?
医者闻言怔了下,目光终于留意到了长桑君腰间的佩饰,紫色贝壳很美丽,但更吸引人的是那枚兕角符节,符节上的名字并非长桑君。
“她的符节怎会?在你手里?”
长桑君回道:“她并未死于那场火,她逃了出去?,我?后来在青州又遇到了她,符节是她的遗物。”
医者沉默。
长桑君伸手将紫色贝壳握在手里,失神的看着贝壳上拙劣的图案。
芕是无法改变的,这是很多人的认知。
风流滥情?且无情?,情?人遍天?下,却谁都不?爱,不?结婚,也不?愿为任何人生?下孩子。
现实与时?光却告诉他?,芕并非不?可改变,只是改变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长桑君起身?去?洗碗箸,救济村的规矩:每个人都有一副专用碗箸,只能自己用,并且自己洗,不?能和别人的一起洗。
走的时?候看到之前那个少年哭着独自回来了,乞求一张草席,他?的大父趁他?不?注意时?一脑袋磕石头上死了。
将碗箸洗好后,长桑君擦了手,将布罩重新戴上,正好看到夷彭送来大批的物资。
封锁线上有很多个救济村,每个救济村都很钱粮物资,这是个无意义的无底洞,周围方国的王侯贵族就没几个愿意掏这个冤枉钱的。即便是难得的几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愿意掏钱,也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维持救济村的运转。
救济村最后能运转并维持,靠的是两大金主。
扶风侯,以及夷彭。
两位金主大父不?仅掏钱,还?出人帮忙维持救济村的管理和秩序。
又是出人又是出钱,自然不?会?是一心为善不?求回报的大好人。
扶风侯要?那些没有染上疫疾或是染上了却好了的青壮人口,这些青壮会?带着他?们没有染病的家?人一同南下去?扶风国,在那里,他?们会?被授予土地,成为扶风国的自耕农。
夷彭要?的是那些被父母抛弃或是父母都死了,或是父母还?活着,但将南下,为了身?上有些钱财傍身?,也为了减轻负担,便把孩子卖了。反正要?的都是自己肯定无法在乱世?中活下去?,便是做奴隶也干不?了什么活的孩童。
长桑君也不?知道夷彭要?那些孩童是做什么,不?过不?管做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不?管是做什么,那些孩童总归是能活下去?了。而且他?留意过,夷彭派来救济村帮忙的人手空闲时?会?教那些会?被他?们带走的孩童识字识数。
估计也不?是买回去?培养美姬娈童,美姬娈童只需有美貌和讨好主人的嘴甜和歌舞技艺即可,不?需要?识字识数。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求回报的圣人。
论心,世?间无完人。
不?论出发点如何,只要?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足矣。
长桑君看到夷彭的时?候夷彭也看到了他?,笑着跑了过来。
“长桑君,好久不?见。”
长桑君道:“昆北一别,有半年了。”
夷彭一边感慨着缘分一边让人拿过来一摞羊皮纸。“这是大君刚刚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叮嘱要?交给你们,是一位医者写的南荒行医与生?存手札,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看过,都是很实用的内容,是好东西,想不?通辛筝为何要?如此好东西送人,但辛筝的命令不?容违背,哪怕不?解,在收到后他?还?是会?将东西给长桑君等医者。
长桑君接过手札看了看,眼睛顿时?亮了。“这是哪位神巫所?著?”
灾难君王所?著。
夷彭在心里回答,这么多年,他?多少也猜到青婧是谁了,可心里知道,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我?亦不?知。”
长桑君决定澜北的事情?结束,自己去?青州拜祭了芕后就回蒲阪找辛子问问手札的作者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芕的私生活,人是真风流成性,情人遍天下而且不仅仅是换得快,而是同一时间有很多个情人,以至于望舒满世界跑时总是能碰上亲妈的旧情人,连吐槽都无力。搁现代,一个女性这种作风肯定被骂得上新闻。
但在本文的背景是母系与父系社会过渡时被卡住诞生的特殊社会形态,而母系氏族,也别说母系氏族社会了,哪怕是先秦时,女性贞洁的观念都是没有的。再加上芕的身份地位,她哪怕是搞后宫三千都不会有任何男人和女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关键在于她自己不想搞,一方面是不想养,嫌费钱,另一方面则是喜新厌旧太快。
最后关于芕的罪名,其实那不是什么大罪,青婧都还干过大街上小鸡点到谁就是谁随机抓人回去做实验的事,毛事没有。话说回来,青婧最后要不是祸害到了贵族头上,她也不会被满世界追杀最后为了求生落到辛筝手里。
甚至岁不盯着死人下手,而是买奴隶回去搞活体解剖都不会有事,但她下不去手,专逮死人下手,偏偏她没有青婧的出身,自然就悲剧了。
她也可以通过联姻补自己的短板,但她的出身是硬伤,会愿意以正妻之位娶她的权贵必然是出于真爱,想跟她认真的过一辈子。
但红颜易老,蓝颜亦然,家里老婆变成黄脸婆后,男人如果经济条件允许,会包年轻鲜嫩的小蜜。岁也会在男人变成油腻中年啤酒肚男后去找小白脸,到时候夫妻肯定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