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少昊君离(1 / 2)
“阿母,我记得你与我说过,巫医学医时是会接触尸体的。”君离较为委婉的询问连山果。
连山果颌首。“是呀。”
“那为何天女还?会被??”
连山果回道:“她虽被?处死,但她留下的医案和?研究札记被?众多医者偷偷保存了下来,那里面的东西只要稍加尝试便会发?现她是对的,后来效仿她的医者便慢慢多了起来,再加上一些缘故,巫宗将此?事合法化了。不过仅限于巫宗,非巫宗之人这么做还?是犯法的。毕竟,人活在世上,很难不顾忌普罗众生的想法,即便是巫宗,一直以来也都?是用的奴隶,在很多人看来,并未违背人族事死如事生、亡者入土为安的道德。”
后来者的坦途素来以先驱者的尸骸铺就。
君离沉默,他有?些怀疑那些被?解剖研究的奴隶被?解剖时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样一个人,那样的结局,这世道未免太荒谬了。”君离道。
听连山果的介绍,芕的污点根本谈不上污点。
不就是风流成性吗?
生为贵族,君离必须得说,芕的私生活再丰富也就那样,与真正的贵族完全没得比。
至于盗墓。
她的医道造诣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
即便盗墓不符合道德,但身死之后被?污名?化....很难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连山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荒谬吗?是有?点,但很合理呀,芕是无姓无氏的贱民?,也是近三百年唯一一个没有?出身而爬上大巫祝之位的贱民?。儿子你可知?大巫祝的权力有?多大?肉就那么多,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那要如何让自己能吃到更多的肉呢?”
见君离神?情变化,连山果笑道:“看来你听明白了,芕盗墓践踏亡者是罪,但真正让她变成焦炭的罪名?是没有?足够的背景却抢了一大块肥美的肉。有?人要上位,自然得有?人倒下,而所有?大巫祝里出身最差的她是最适合腾位置的人。”
君离不解:“既然没有?背景,她又如何能成为大巫祝?”
连山果闻言神?情颇为复杂。“功绩。”
君离诧异。“巫宗不存在贪墨冒领下面人功绩的污迹?”
“自然是存在的,但芕的情况比较特别。”连山果道:“她的功绩源自于召医令,源自于出入疫区活人无数。召医令虽会在疫疾发?生时号召天下医者前?往疫区研究疫疾,但因为这是近乎十死无生的事,召医令虽有?个召字,但去不去完全由当事人自己决定。若响应了召医令的医者的功绩都?能被?贪墨冒领,谁还?愿意赴这近乎十死无生的召令?而无人愿赴死,疫疾何以止歇?权贵也是爱惜生命的,而瘟魔,它不认人。”
不论心里如何想,为了自身与氏族的存续,权贵都?必须保障召医令的绝对公平。
瘟魔面前?,不论王侯还?是公卿大夫皆待宰羔羊。
“无人能及的功绩,再加上芕本身政治手腕也不低,若非出身太差,祭巫都?能当得。”连山果颇为不解。“可惜,她最后自己想不开,想不开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人抓住了证据。”
君离道:“或许是因为她是个真正的好人。”
连山果不解的看着儿子。
君离解释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无法抗拒医术的进步,哪怕获得的方?式违背道德。”
死人与活人哪个更重要?
死去的贵族比活着的氓庶奴隶重要,活着的贵族比死去的贵族重要。
对于医者呢?
只要是活的,肯定比死的重要。
“但这世上,好人活不下去的。”连山果目光悠悠的望着天女像瑰丽的容颜,取出了一把蓍草随手扔在地上,低头看卦像。
浴火重生。
所以,陛下,这就是你的过去吗?
火刑架上血肉被?烧灼,一定很痛吧。
连山果沉默的将蓍草捡起时昭明先生也讲到了尾声。“虽说天女被?烧死了,但也有?人说那不是真正的天女,真正的天女被?人救了,因为火刑后几个月,据说有?人在南溟的一艘大船上见到了一个容颜瑰丽的卷发?女子。还?有?人说,二十年前?青州费邑大疫,曾有?医者看到她行走于瘟魔的阴影下。”
君离问连山果:“阿母,你说昭明先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山果抿了抿唇,道:“也有?可能她真的被?烧了,却并未死去。”
君离悚然的看着连山果。
连山果笑道:“这也不是不可能呀。”
君离无言。
是有?可能,但很惊悚。
一个人被?火给烧了后要多难才能活下来?
昭明先生讲完的时候,他弟子中生得最好看的青色葛衣少年捧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在听众面前?走过,不时有?听者往木盘里放一枚或几枚贝钱骨贝。
连山果有?些懵。“这是?”
安坐的昭明先生道:“在下虽然很想像别的游士一般无偿讲学,奈何我也要吃饭,有?弟子要养。”
连山果听懂了。
别人讲学是为了宣传自己的学说或政治理念,是为了博名?声让积攒本钱,自是不会收钱,最重要的是,人族能读书识字的普遍是贵族,即便不是贵族也不会是寻常人家,不差那两个钱。
昭明显然是个另类,真拮据。身上的衣服虽然绣着很多花纹,看着很是漂亮,但连山果眼神?很好,稍加用心便发?现,有?花纹的地方?全是有?补丁的地方?。只是补衣服的人手艺太好,心思太巧,竟于缝补时绣上了花纹,让普普通通的衣服陡然上了一个档次。然而,绣得再好也无法改变那多到数不清的补丁的本质。
再看他的弟子们,就没哪个身上的衣服是不带补丁的。
这是一位接地气的士人。
活得久,奇葩见多了,自然不乏宁愿饿死也不愿与氓庶为伍操持贱业的贵族士人,昭明这种,很是别具一格。
葛衣少年走到面前?时连山果往里放了一枚金饼。
葛衣少年见了那枚在木盘里格格不入的金饼不由怔住,金饼铸成了马蹄形状,分?量目测在一两左右,抵得上这一整盘的贝钱和?骨贝了。
正发?怔着,便见木盘里又多了一支犀角,是这位格外美丽的。
葛衣少年下意识拿起犀角想还?回去,金饼还?能收,但这枚犀角太珍贵了。
君离按住了少年的手腕。“我身上只此?一物?属于我自己,你不收,我便不知?给什么了。”
少年无措的看着君离。
昭明先生忽道:“利,收下。”
“喏。”利终于恢复了冷静,向君离道了谢后继续走了下去。
连山果好奇的问儿子。“你哪来的犀角?”
君离颇为自豪的回道:“在山里遇到的,犀牛被?猛兽所伤,虽然得以逃走,但伤势太重,兕子带我们猎了它加餐,因我出了不少力便将犀角给了我。”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随便送人了?”连山果问。
君离也很无奈。“我身上只有?它是属于我的,别的,哪怕是身上的衣服都?是氓庶的血汗,我受他们供养是应当的,但他们没义务供养别人,哪怕是我欣赏的人。”
连山果诧异不已,这思维....儿子你真的是在人间长大而非连山城那样的地方?长大的?
正此?时,昭明先生的另一名?约莫而立体型极为壮硕的弟子走了过来。“先生说君子给的太贵重了,因而当予君子一枚布币抵偿。”
君离闻言微笑的接过了这名?弟子递来的钱。“昭明先生太客气了,不过钱比犀角方?便多了,多谢。”
根据手感判断这是一枚两寸左右的铜布,能买不少东西,不像犀角,根本没法当钱来用,要卖也没人买,若非如此?也不会至今还?保留着。
连山果瞧着君离手里的铜布,嘴角微抽。
这是一枚很古朴且精美的古布币,看包浆的色泽,显然有?不少年头,但做工却是甚为精美,像艺术品多过像钱。
在弟子离去后连山果对傻儿子道:“这枚钱别花,好好保留着,或许以后能救你一命。”
君离疑惑,仔细的摸了摸布币。
人族铸造布币时是会在布币上刻上铸造者的身份和?时间的,然而这枚布币没有?,却也非一片空白,布币的一面刻着日月星辰,另一面刻着草木虫鱼。
布币是用来当钱的,没有?人会把钱铸得这么精美,钱最重要的含铜量,图案是次要的,这枚布币的图案繁复得已经超过了一枚钱应该有?的标准。
“这是?”
“钱。”连山果回道。
君离:“.....”我当然知?道这是钱。
昭明等人都?散完后才放下高人形像从利的手里接过钱数了起来,数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今天的收获不错,看来以后讲学得多选交通方?便的地方?。”
两名?弟子皆无言,为何总有?种先生比自己年幼的感觉?
昭明取出钱袋,一边数着钱一边招呼两名?弟子回落脚的逆旅。
弟子中身形壮硕的奔道:“先生,弟子记得您曾说过那枚布币是您母亲留给您的遗物?....”
这么随便送人了真的好吗?
昭明颌首。“是遗物?,她留给我让我关键时候拿来保命的,不过我想我这辈子应该用不上,方?才那小子有?点意思,瞧着也顺眼,便赠他了。”
奔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母亲给你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你这么随便的送人真的好吗?
瞧着顺眼,你是瞧着那少年生得美丽吧。
不过,方?才那少年容貌确实?极美,美得仿佛天人,喜欢也很正常,只是喜欢到将亡母遗物?相赠....先生你确定你是公的?
昭明眯眼看向自己的二弟子。“我总感觉你心里在想什么诋毁我的事。”
奔坚定的摇头否认。
先生您永远都?是那么英明神?武,弟子怎可能诋毁您?弟子哪怕是在心里想您也一定是在夸赞你?
奔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昭明。
昭明看着眼神?真诚、与自己一般蓄着胡子的二弟子,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鸡皮疙瘩在热情的跳舞。
大弟子利用力绷着脸。
不能笑,不能笑,这个时候笑会被?揍的。
不论是师弟还?是先生都?是自己打不过的。
想想奔是怎么被?先生“说服”成为自己的师弟的,好好想想。
细细回忆了一遍奔两年前?是怎么被?“说服”的后利成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