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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一个经历过末世的人,对痛苦和不幸的忍受力就会变得很高。
所以,这世上能让春妮感到愤怒的事,非常少。
到海城两年多,近三年的时间,春妮一直在面临问题,解决问题的路上奔波。然而,真正能引发她怒火,让她失态至此的事,只有这一件。
哪怕三年前她刚到海城,发现顾茂丰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也没有这样愤怒过。她在末世见多了被抛弃的孩子,从来不认为父母天生便应该对孩子付出。她从未得到过,也从未渴望过,便谈不上愤怒它的失去。
可当你发现,有一件你费尽心机,千方百计弄来的东西本来就该属于你,你还不得不为此感恩戴德,谁会真正开心得起来?
付鸿民手上的这笔钱本该属于学校,属于学校的这群孩子!
姓付的不是不知道学校的艰难处境,然而,他毫不心虚地拿着本该属于他们的拨款,将自己置身于救世主的层面上对他们颐指气使,借机同他们谈条件,还拿着这笔钱,让他们为他赚钱!
她竟然被这样一个无耻之徒给愚弄了。
一杯桔子汽水递到手边:“先喝杯水,你冷静一下。”
春妮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激爽清凉的桔子汽水并没有令她的怒火熄灭半分。
“那笔钱有多少?”
“具体数额不清楚,你可以通过法方公布的数据估算。”秦伟举了举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要精确数字是吧?我想想办法——我还没问你,你查这些干什么?查出来,这些钱也到不了你手上。”
“这笔钱本来就是给我们的,它就算到不了我手上,我总有个知情权吧。”
秦伟沉默片刻:“好,给我两天时间。”
“你再帮我查一个人。”
“你想查谁?”
“陈济。”
“那个海西来的茶叶陈?他最近跟付鸿民走得很近。”秦伟果然有两手。
春妮点了点头:“就是他。你帮我查查,为什么他跟姓付的走的这么近。”
“没问题。”
秦伟没有就这件事跟她谈条件,这令春妮对他的好感大增。
但她不想令对方对她有过高期待,斟酌片刻,道:“最近我们工厂忙着做夏季产品,恐怕没时间投资新项目,如——”
秦伟挥了下手,打断她道:“反正我也是闲着,帮你打听又不费什么事,你有好事别忘了我就好。”
这人是笃定她生了点金手不成?
春妮问他:“秦少爷想做生意,只要告诉家里人不就好了?怎么也比跟着我投资好吧?”
秦伟家里祖上是东南亚华裔,这两代在海城经营棉花生意,也兼卖大米,听说在越南还有大量土地。
因而,秦家跟高大海这样只能倒买倒卖的行商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凡物价有所波动,高大海们就会受到影响。但秦家这样的庄园主,只要不把土地败光,无论亏到什么程度,他们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她虽然没打听出秦家在越南的生意有多大,但她知道他家跟法方关系很深。正因知道秦家在法国人那边有关系,她才没怎么质询就接受了他对付鸿民的调查结果。
能跟江家小姐来往的人家,不可能差到哪去。
在这个年代,棉花,粮食,煤炭,盐,糖,都是能直接换金子的硬通货。春妮想不通,他想做生意,随便从家乡贩点大米过来,转手就是数倍的利吧?
秦伟哼了一声:“我家里人会做什么?无非就是那几样,没趣得很,还是你的项目有趣一些。唉,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想出‘睡美人’这个点子的?要不是这消息来自我爸,别人给我说我都不信,你一个小姑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春妮:懂了,大少爷嫌传统行业没意思,想找点新鲜感。
…………
从咖啡馆出来,春妮没回学校,先去了租界西区的俘虏营。
迫于连德江的压力,学校没再将探访俘虏营当作一项教育任务布置下去,要求学生们必须去参观。但私下里,去看望他们的学生和老师们从来没断过。
去看白云铠的人中很多带着礼物,因此,那些白俄营兵们并不禁止他们的探视。
大概因为俘虏宫跟商团的靶场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起,春妮遇到什么事,也习惯了到俘虏营坐一坐,跟白云铠这位昔日的战场豪杰说说话。
现在睡美人的开工进入前期准备,学校又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给这些俘虏们送补给。春妮去时,李铁柱正开着卡车进入营地。
或许是想到这些俘虏又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负责监管的白俄营兵罕见地给出来见客的白云铠去掉了脚镣,还放了张大椅子让他坐。春妮把从路上买来的包子递到他面前,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