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第二百零八章(1 / 2)
从薛家出来,裘良怀揣地址领人寻到了金陵城北安居里的老孙客栈。此处地方虽大,胡乱摆着些缺腿的桌子和没骨的椅子,甚为破败。堂前有个穿鸦青色缎子长袍的人正打瞌睡,长袍上打满了各色补丁,身边摆着一只木拐。裘良猜此人便是东家孙瘸子。
宋捕头上前问伙计道:“你们这儿可有个毕得闲毕先生?”
“有。”伙计道,“在楼上呢。”
“我们大爷姓裘,特来拜访,烦劳通报一声。”
伙计蹬蹬蹬上楼,一会儿功夫下来道:“毕先生说他腿脚不便无法相迎,请裘大爷只管进去。他就住在东头第二间。”
宋捕头跟他道了谢,裘良等人上去。孙瘸子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来到东头第二间,只见房门开着,毕得闲坐于窗前悠然朝外望。
裘良含笑道:“街上风景可好?”
“甚好。”
后头一个衙役低声嘀咕:“如此小街又脏又破,哪来的风景。”
毕得闲道:“人间百态十分有趣。”乃转过四轮车来,“裘大人想必有事?”
裘良拱手道:“想借毕大人信鸽一用。”
毕得闲不觉惊喜:“查出眉目来了?”
“不是那事。”裘良知道此信不会瞒着他们,干脆取出递了过去。“毕大人请过目。”
毕得闲也不客气,接过来从头看起,神色渐渐惊愕。看罢又从头看了一遍,良久才说:“裘大人亲眼所见?”
裘良点头:“毕大人得空不妨也去瞧瞧。”
毕得闲喃喃道:“不明师父好生大方。他定然不只是送了个作坊而已。”
“小姑娘的功劳不屑抢罢了。京里头顶多弄出一两台样品,我们方才看到的六十几台纺织机和送去江宁织造局的那些显见是他所做。甄应勉竟没仿制出来。”
毕得闲沉思良久道:“此人我摸不透。裘大人,敢问你是何时、如何认得他的?可否告诉晚生。”
裘良遂说了早两年京中的花魁郑酥儿案。末了道:“不曾想那位竟是你们的人。”
毕得闲听罢皱眉道:“来金陵之前晚生看过本案卷宗,里头有件事至今毫无头绪。那丫鬟王清清说,她的腰牌本是搁在一个石雕罗汉像里的。据她所知,郑酥儿那个也搁在石雕佛像里。盗走匣子的护院却是受人挑拨。”
裘良大惊:“谁?”
“说是个二三十岁、脸上铅粉擦了有三寸厚、双手又黑又黄的老粉头。那女人说,郑娘子屋中有个如此这般的匣子,匣子有个夹层,夹层中藏的宝物价值千金。偏找遍了整个弄月阁和左近一大片青楼,并没找到那个老粉头。”
裘良立时道:“粉头的手个个白嫩。那位必是旁人,取了腰牌搁在匣子里,再撺掇护院去偷。”
毕得闲点头道:“目的大约是将郑酥儿之身份揭给端王之子,可人都死了、揭开又有何用?她又怎么知道东西藏在哪儿?”
裘良想了半日,摇头示意猜不出。
毕得闲道:“我瞧此人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与不明师父性情相类。”薛蟠若在场,肯定吓得后脊背发凉。
裘良摆手道:“你们衙门的事儿小和尚避之不及。且他虽贪玩,极有分寸。”
“再有。京中绿林人常聚处我去过,并没有什么悬赏、连锁册。怎么他竟认识那种地方?故此起先我是极疑他的。”裘良才要开口,毕得闲已接着说了。“然到了金陵一两个月我倒觉得,先头怕是我没见识。”乃冷哼道,“一个乡绅之子,竟能将堂堂朝廷府尹使若奴仆。绿林不兴旺才怪了。”
裘良怔了半日,忽然明白他指的是史四爷让贾雨村把他自己和阮才人画影图形发海捕公文贴满大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强咳嗽几声道:“金陵还罢了,再下头更乱。”
毕得闲点点头。“我这就替裘大人安排送信。”
裘良拱手:“多谢。”
裘良宋捕头在江南查两根丝线查得灰头土脸之时,萧四虎和瑛小爷早已回到忠顺王府。只稍稍安生一阵子,那对冤家再次闹翻。据说是忠顺王爷不留神提起一位从前的老相好,伤了萧大侠的心。数日后萧大侠又离京出走。瑛小爷不放心,追他养父去了。忠顺王爷成日在府里摔杯砸碗的发脾气,王妃倒是心情挺好。
锦衣卫的信鸽随即进京,老圣人又惊又喜。思忖片刻,命毕得闲的伯父、心腹太监毕安去见了老亲家、皇后之母张老太君。
张老太君闻报急忙亲自出门相迎,笑道:“什么风把毕总管吹来了。”
毕安也笑道:“跟老太君打听件闲事,还望莫嫌弃杂家琐碎。”
张老太君道:“我们老人家就没有不琐碎的。毕总管这是替老圣人琐碎了,我们都得谢你。”毕安拱拱手,二人一团和气进里屋坐下。
毕安乃打听道:“早两年老太君去江南游玩,可巧遇上荣国府的大姑娘也在苏州,听闻见过一回。这孩子如何?”
张老太君愕然。“这孩子”三个字她自然听得懂,看了毕安一眼,神色稍稍迟疑。“那姑娘极难得。婆家可巧是姑母家,运气也是独一无二的。”
毕安立时知道她误会了,微笑道:“贾大姑娘怕是要为国立个大功。”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张老太君忙说,“我就知道她是个好的。”老太太略迟疑了一瞬,为着要不要把郝四之事说给他知道。因想:一则郝四已死,死人没什么不好说的;二则那也不是什么机密,老圣人若想知道焉能瞒得了?三则郝四的姑妈乃女儿的婆母,婆媳天生死敌,郝四不好李太后也没面子。遂思忖道,“老身原本没预备去苏州的。只因那日有个人来见我。”
“哦?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