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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荆戏子图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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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追斟上一杯酒敬郁泱,疑惑道:“大兄弟你还养家糊口吗?”“上有老,有妻,无子。问这个作何?”

莫追崇拜道:“你不怕满门抄斩?”

用不上满门,斩一个就够受的了。郁泱沉默片刻,道:“不吃鱼,贱内留不住。”说罢,执起筷子给莫追碗里添了整整一条糖醋鱼。

莫追愣了会:“你不吃鱼?为何还点?”

“我…不吃甜。”

“那吃鱼眼睛。”莫追左手执起筷子,笨拙地捅向清蒸鲈鱼的眼眶,好一阵后才挑出了鱼眼睛,用小汤匙舀起来,放进郁泱碗里。

对于吃货,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两顿。莫追已把大兄弟“视为己出”了。

郁泱嗅到鱼腥,胸口忽来一股闷气,不舒畅起来。但毫不犹豫,一口气将鱼眼睛咽进肚里。

莫追倍觉亲切,笑了起来,又给郁泱挖了几颗鱼眼睛,自己也敞开心怀,吃着手上望着盘里,狼吞虎咽,满嘴流油。

吃鱼以这种吃相是要诛九族的!洋葱都还要一层一层一层的剥,何况是皇族的本体——鱼!啃就算了,律法有成文规定,吃相一定要优雅、态度要虔诚!

“小心鱼刺卡了。”郁泱不知从何劝起,那厮吃起东西来还跟以前一样视死如归。“小二小二!拿坛醋来!”以便于随时救急。

吃完了四条鱼,莫追也有点饱了。郁泱是杞人忧天了,根本无需担心莫追会被鱼刺卡到,因为莫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郁泱隐隐觉得——脊椎疼。

吃撑了,开始喝鱼汤。莫追终于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拿起汤匙,一口一口斯文地抿着汤汁,不避讳道:“你有妻室还跑出来鬼混呐?”

郁泱瞄了他一眼:“他也跑出去混的,甚少回家。”

“她多久回一趟家?”

“短则三四月,长则六七年。”

莫追一时无言以对。“你们江湖中人…真绝色!你有没有想过改妻再娶?相夫教子嘛,媳妇就是用来养在家的,一直在外不好。”

郁泱饮下一杯闷酒,饶有意味道:“他若真懂这个道理,便好了。”

“你跟你媳妇比,谁更阔绰?”

“我。”

“她在外面勾三搭四吗?”莫追心想大兄弟有钱有型,脾气也不差,如果这样都留不住女人的话,是不是因为性丨无能啊?

“水性杨花,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嚯!你先的还是她先的。”

“他。”怨气吐不够似的,郁泱又补上一句,“一直死性不改,最近又看上了厨房里的,也不知他好过多少人。”

如此为人丨妻子,太过份了!莫追义愤填膺:“你还不休她?”

“我死过一次。我站在楼顶上要往下跳,他赶过来劝我,我没听他的…”

郁泱望向海面,眸色朦胧,好似在回首以往,诉说他不休妻的原因。莫追撑起下巴认真听。

“我跳了下去,连同他一块砸死了。”

“嗯?然后呢?”

“我想有个时间,跟他正常的吃一顿饭。”

莫追眼睑微合,眼光犀利,暗搓搓地将郁泱归入某种人群。“大兄弟,今天嗑药了没…”一语未毕,脸色突变,焦卷卷的汗毛竖了起来!

“怎么?”

“狗!皇帝的狗!”莫追瞬间被打回了怂样,往后退缩,小声而恐惧道。

郁泱侧头瞥去,发现是随从找到了这里,怒起,一掌重重击在桌面上。船板为之一颤,一旁旗帜“懂事”的倒了下来。一行人吓得畏畏缩缩,牵着狗连忙跑走了去。

“嚯!”莫追瞠目结舌,钦佩道:“大兄弟,你使的是什么招数?”

郁泱手都麻了,还矜持道:“声东击西之驱蚊避虫掌。”

“比我见过的胸口碎大石还厉害!大兄弟,你在江湖可有称号?”

郁泱顿了顿,道:“一丈青。刚才说到哪了?”

“啊?忘了。”

从山珍海味聊到山野村花,饭席渐渐凉去,只剩下了冷炙残羹,时光甚是不尽人意。郁泱没能从莫追话里探到多少讯息,只知他过得尚好。此生还能见他已经无憾,郁泱取出钱囊递给他:“江湖规矩,相识一场,送你的你且收下。”

莫追缺钱娶媳妇不假,可收下实在不妥,几句话推托,却被郁泱冷漠的眼神塞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欲拒还迎还显得身不由己地将钱纳入怀中。“贪财了。”

郁泱:“你找个地方住下,两日后便可以出去了。”

莫追疑惑:“你能摆平看门的?我看到有大理寺的人。”

郁泱沉默地凝视莫追许久,唇欲启不启,像做了艰难的决定,眼里的光瞬间幻熄,起身沿原路返回,举剑指天,一副要去砍人的凶煞模样,留下了一句话:“我挨个削了他们,先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好去找你!”莫追呼喊他。

“一丈青!”说罢,郁泱眼睁睁撞到了木桩上,“砰”了一声。

莫追没忍住笑出声。他不挽留郁泱,相逢何必曾相识,缘分是最不须追也莫须留的东西。

郁泱回到茶社,没看到随侍的身影,丁鹭那匹蠢驴在他的席上睡得像头死猪,脚下锁着镣铐。郁泱对丁鹭有两大仇恨:一恨他图文并茂、珠联璧合;二恨他随心所欲、爱吾所爱。

郁泱步子有些踉跄,上去两脚把他喘醒:“你不是要找他吗,去啊!”

丁鹭疼醒了过来,见郁泱撒泼之中有些狼狈,连忙从席上溜到角落里抱头蹲好,莫敢仰视,将脚镣抖得“哐哐”响。“陛下解开锁,我才能去找他。”

郁泱握剑劈过去,发泄似的对脚镣一顿乱砍,动作幅度异常之大,喉咙里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哽咽声,眼眶里打转的水珠愣是没滴出来,有好几剑险些劈到丁鹭的脚。

丁鹭发慌,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毛骨悚然:陛下发酒疯了!

“陛下把剑给我!”

郁泱听不进话,剑铁相接擦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丧心命狂啊!”丁鹭吓得腿都在抖,朝外面狼嚎,“来人呐,你们家公子疯了疯了!非礼啊,来个人!”

那只藏獒千里闻声一般冲了回来,一个飞跃将郁泱扑倒。侍从赶了回来,忙扶起郁泱。郁泱着了魔怔似的捡起剑接着劈。

丁鹭滚蹿到一旁,惊呼乱叫:“圣上喝疯了,乱搞事!”

侍从挡不敢挡,只隔开了丁鹭,端上一盏茶来。郁泱脑袋又晕又胀,胸口愈来愈闷,忙忙喝下一口茶,还抵不住难受,扶墙躬身就吐了起来。

那胃浊物,咦!

丁鹭被郁泱恶心到了,忍不住想吐,但他得忍着,撇开脸去幻想女人才能使自己好受一些。

侍从惊叫起来:“陛下,您吃鱼了?”

大周的皇帝居然吃鱼了!这不等于狗啃了狗骨头吗!

侍从一惊未定,一惊又起:“陛下你脸上…”

“哈哈!”丁鹭忍俊不禁,连忙捂住嘴。罪过罪过,他什么都没看到!

侍从拆下郁泱的面具连忙扔掉,警告道:“看到的都不准说出去,小心舌头!”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只丁鹭频频点头道:“是是是!”。

如一阵凉风吹过,尴尬了。

郁泱吐完后有气无力,趴在侍从肩上虚弱道:“扶我去知州府上沐浴。”而后便晕了过去。

皇帝是晕是死丁鹭可不管,只道:“你们拿钥匙的那个,给我解开镣子。”

“谁允的?”侍从没好声好气,然后对旁人道,“正好,把他扔到衙门牢房里去。”

“陛下允我走的。陛下你醒醒!”丁鹭捉急起来,“待会再睡!”

侍从忙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小声凶道:“别吵陛下休息,等陛下醒来再说。”

丁鹭欲哭无泪:造孽啊!

次日郁泱醒来已是午后三竿,窗外莺啼燕语。寝内宽敞而明亮,烟炉燃起怡人的香,床前的桌子上叠放了整整齐齐的新衣,玉佩、发冠、折扇放在梳妆台上。

郁泱打量了一下四周,全是崭新的事物。想来是知府连夜腾出了一间空房、添置了新的摆设。

郁泱起身直接去了府堂,早膳没来得及享用。身后跟了一群侍卫,警备程度像回到了宫中。

府堂的一行人听到了脚步声,停下交头接耳,低下头站直。等郁泱坐下后,齐齐下跪磕头。

“免了。”郁泱揉了太阳穴,昨晚的醉意没有尽去,胸口还有点闷,抬头看了阶下一行人,发现有点热闹。

阶下有他妹夫孟鸢、大理寺卿许沿及刑部尚书陈酉。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刑部掌法律刑狱,两司职权相当,即便是天大的案子也用不上两司一同查办。许沿和陈酉作为两司最高执事居然手牵手到骆城,搞事?

郁泱疑问一如陈述:“什么案子把你们招来了。”

孟鸢踏出一步,道:“三年前骆城万亨钱庄庄主班熙之女班姝枉死一案,逢四年一次大审,大理寺察此案有误,故立案翻查。”

三司并立的意义之一是互相监查。大理寺查出刑部有失,若翻查成立,则原负责此案的人官职难保,刑部尚书亦难脱责任。

案子每年年末进行一次统查,四年一次交换大审,大审过后不再复查,除非有疑者确定有误,提出上诉,否则将存入大档案库长期保存,十二年之后运至火场销毁。这十二年内若还有错失之处,上诉的程序就非常糟糕了。总言之,一桩案子能有十六年的翻案时间,若十六年之后还有人上诉,两司就要发挥无限的想象力了。

十六年!陈酉作为刑部尚书,心里早已把先帝日成了狗,又庆幸自己不在户部。户部的,二十五年,就为了查水井。

差役将案件文档呈了上去。郁泱:“在逮捕何人?”

许沿:“骆城运船制造的千金武粼儿及安逸。”

郁泱闭目,显得头痛,一旁侍婢立即迎上去替他按捺。郁泱仿佛置身事外,风轻云淡道:“撤了。”

阶下的人霎时全懵了,皇帝一眼都没有瞧一下案件。众人心底大都冒出两个字:徇私!

为了陈酉?陈酉是皇帝的心腹,众所周知。

许沿站了出来:“依大周律法,错判案件必须立案重审,天子亦不可逆之。”

此条律法乃先帝所立。郁泱顿时有同陈酉一样的冲动。“从今天起,这条法废了。”

“陛下要修法,需要经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拟案审批。定下来至少两月之久,权不及眼下一案。”

许沿说辞还算和气,陈酉是受审一方不好说话,倘若受审方是大理寺,皇帝要敢提出撤查,他一定将郁泱骂到狗血淋头。什么徇情枉法呀、假公济私呀、滥用职权呀、草菅人命呀…不把郁泱骂到自觉可耻绝不罢手。

郁泱冷目睁开,挥手示意按摩的侍婢退下,周身寒气腾起。

气氛冥冥中紧张起来,众人屏声静气,不敢多舌。

“你撤不撤。”

许沿站得笔直,沉默了许久,抬头直面郁泱一字一顿道:“不撤。”

郁泱愤然起身,冲侍卫道:“来人!…”

郁泱话语未尽,许沿迎头大声道:“臣有太后懿旨!”

许沿声量虽不如郁泱,但威吓力分毫不让。

大理寺小官呈上圣旨。郁泱忙的打开,见圣旨上是太后亲笔和一方红到刺眼的玺印。何其讽刺,大周玉玺早已不是皇帝专属之物,它还属于后宫那个女人——他的亲妈。

郁泱心在打颤,凝住许沿缓缓坐下。

大周的子民,逢名是三点水的都得改,而许氏兄弟的名是太后赏赐,许汲、许沿。

郁泱隐怒色于平和,接受了太后的懿旨,执起案上的热茶款款饮下。

阶上悠然自得,阶下诚惶诚恐。

郁泱饮完了茶,沉声静气道:“许沿,从今天开始,朕赐你国姓,谢恩吧。”语气不容回绝。

众臣脸色统统煞白,有甚者两股战战。皇帝从未发过这样的怒!

许沿跪下身去,重重磕了响头谢恩,冒出股股冷汗。

不日,巡捕逮住了莫追。

莫追背脊一凉:“各位爷,我没造事!你们不会抓错人了吧?”

捕头:“你是安逸?”

莫追一听宽了心,巴不得官府查处那嘎子,说不定能查出什么奸丨淫掳掠罪、拐卖儿童罪。“那感情好哇,我不是安逸!”

捕头显然身经百战,道:“卖画的时候个个说自己是安逸,被逮的时候个个说自己不是安逸。是不是逮回去一审便知。不必紧张,你若不是当场释放。”

莫追内心崩溃:干什么幺蛾子?不是说没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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