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乱(2 / 2)
听着脚步声远去,我的手心越来越烫,只觉得头要裂开似的,嗓子也在冒烟……终于,凉凉的水顺着灼热的喉咙滑下,有如甘泉。我贪婪的去抓杯子,却触到一个人的手。眼睛微微睁开,我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冰焰的脸,离我很近。
他坐在床边,单手抱起我,让我倚在他的肩头。
“别急,慢慢喝。”头一次听他这么柔声说话,像哄小孩。他没有注意到我在看他,专心致志的喂水。
小口喝完杯中的水,睫毛有些湿润。
他毫无察觉,只是舒了口气,小心的将我放下平躺。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我伸出双手环上他的颈项,轻轻的说:“我爱你。”
从前做白日梦,幻想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应该如何表白才会令他记忆深刻、回味一生。很多幕场景,都离不开花前月下、云暖风清,至于告白后可能随之发生的种种设想更是浪漫得一塌糊涂……梦想是童话的,现实是混账的。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我不想后悔。那么,只好趁着现在,趁着不那么清醒,不用面对告白的后果。最好,他能够忘掉。
瓷器坠地,声响清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落儿!”
我没有睁眼,手臂用力,将他拉近了些,专注而细致的吻他。
泪水渗出眼角,隐入发间,我压抑不住的哽咽:“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走……月哥哥。”
一连好多天,我都没再见过冰焰。
男人最经不起打击的是骄傲。
每天几帖比黄连还苦的汤药灌下去,重感冒症状慢慢减轻。但是到了晚上,仍会会反反复复的发烧。除了热,还是热,恨不得把被子踢到天边。
听说在受伤生病还有夜幕降临的时候,人最容易伤感,可能是真的。我特别想家,断断续续的梦境里,尽是爸妈的笑脸。浑身都很疼,疼得我不停的抽泣。梦里梦外,呜咽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朦朦胧胧中,总有人不厌其烦的替我掖好被子。然后,将我的头稍稍抬起,调整好睡姿,使呼吸畅通。而我也会抱住舒适的来源不舍得放手,直到安静下来,踏实的睡着。
一天天过去,热度减退,鼻子也逐渐恢复功能。可夜半时分,还是会感觉到有人守着我,在耳边低语轻喃着什么。往往这个时候,我已经困倦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等到天亮,再怎么拼命回想,也没有半点印象。
所幸我的生命力顽强。在有青霉素的年代,再重的感冒,三瓶点滴以内,一定会痊愈。现在,也就推迟了十来天,只不过皮肤苍白,下巴尖瘦,很像难民。
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发,越来越觉得自己颓废,一准儿失恋的德行,胡乱抓了个马尾,不再照镜子。
该去告别了。
在水池边的亭子里找到了冰焰,所幸只有他一人。
他坐姿随意,背靠亭柱,单腿曲起,乌亮的长发缠着素色衣裳,眼神飘得很远。我走近了,他才扭头看我,只一眼,便又转开。
“如果离开我,你是不是会比较快乐一些?”
“能否快乐我不知道。只不过,你的真心,我接受不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岸,落花过半,林间不再洁白如云。飘零的,如逝去的诺言,深深埋入土里,再也看不到。
“那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嗯?”我一时没会过意。
“我是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淡淡的,还是不看我。
他低垂的睫毛染上斜阳的光晕,仿似停栖着两只金翼小蝴蝶,异常美丽。
得偿所愿,却没有半点开心,相反的,失落。
我迟疑着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没有丝毫躲闪,也没有出声,只是这么看着我。
冰晶般的紫色,浅浅的寂寞,深深的温柔。
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欺硬怕软的主,再多看一秒,绝对走不了。终归一别,不如洒脱。我匆匆别过脸,加快脚步:“谢谢裴宫主……我会想办法把玉镯给你。”
他沉默着,仿佛没听见我说什么。
很害怕自己再回头,急冲几步,飞身而起。
那一瞬间,轻柔的声音传到耳边:“梨落,别忘了回来的路。”
我以为,骄傲如他,在这种时候,会让我听到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不要后悔之类的话,那样我也许真能如想象中的洒脱。我没有打算回来,他却对我说:别忘了回来的路。
别忘了回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