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魇其一（1 / 2）

传闻百余年前，离渊帝尊自离渊之中，踏烈焰而出，镇守离渊的四凤鹓雏、鸑鷟、青鸾、鸿鹄都引颈低伏。

可见离火之威。

陆南川虚虚一抓，扯得那巫骨族人一个踉跄，扑到棺椁口上。

它下颚结结实实撞上柳木，再撕拉划过棺材钉，险些没把这身皮囊给对半剖开。

“可认识本座？”陆南川抱臂，问道。

他周身隐隐有黑雾弥漫，盘绕而上，连于锁链。

黑雾化为一条独眼龙，虎视眈眈地长开嘴，对住巫骨族人的头颅。

火焰炙烤，四周温度仿佛都上升不少，那棵老柏树枝桠青针被烧得蜷曲。

它离陆南川尚有一臂距离，当它借着月光和跳窜起的离火，看清陆南川额上魔印，似乎清醒了几分，胸膛前，一丝银线划过极其细微的光亮。

就算是陆南川的目力，也没有看到。

见巫骨族人不答，陆南川懒洋洋地道：“在魔界好好的不待着，跑到人界吃饱了撑的？不知道魔界明令禁止，除非要事，不得过通魂桥。违者……杀么？”

当陆南川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语气已由漫不经心，陡转森然。

周身温度都似乎降了不少，但那离火的烈焰却熊熊燃烧起来，一寸寸舔舐巫骨族人。

终于，那离火仿佛烤断了什么。

巫骨族人眼里的幽蓝焰火，猛地一亮。

“哈哈哈哈，禁令？！让整个魔族龟缩于一隅，非有三生花不得出——屁的禁令！！！说得好听，防敌拒外，守护魔界，呵，还不是好让你在魔界呼风唤雨？！只可恨我那群族人，一个个胆小如鼠，真叫人……恨呐！”

少女声尖细，如破了音的竹笛。

那尖利的声，刺破夜空，远处传来细碎声响，仿佛应和。

陆南川偏头，耳尖微动，随意抬手，独眼龙咆哮起来，吐出的火猛地吞没巫骨族人。

陆北泽猛地拉住陆南川，却还是晚了一步，少女皮囊灰飞烟灭，余下一副盈盈白骨。

它甚至还未说完咆哮着的怒号——

“他告诉过我你来了人界，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巧，真是巧啊，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

骷髅被烈焰炙烤地口不能言，仅剩的眼幽火跳窜，竟也能瞧出一两分怨毒来，直勾勾地盯着陆南川。

“他？”陆南川吝啬地眼皮一抬，看了骷髅一眼，微微转动手腕，独眼龙咆哮起来，“那是谁？”

余下九分精力分给陆北泽，眼神带着询问：干嘛？

陆北泽：“……”他移开目光，看着“哑口无言”的骷髅，无语至极。

骷髅自知失口，又失了皮相，口不能言，只是扭头张嘴，瞪着陆南川。

从口型来看，估摸能拼凑出诸如“关你屁事”“你快去死”之类的话。

远处声响从远处靠近，似是银铃阵阵。

陆南川冷声一笑，独眼龙长开血盆大口，盘至高处。

陆北泽：“莫杀。”

那正准备咬向骷髅的龙头，当即地停在半空，还维持张嘴姿势，无措地扭过头看了他俩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北泽从那龙仅剩的一只眼里，竟瞧出了委屈。

“……”陆北泽移开目光，道，“问话。”

陆南川举一反三，瞬间想清楚方才陆北泽要干什么，自知冲动，硬着头皮道：“……你问呗！不过没记错的话，你如今那点灵力，使不了‘不狂’吧？”

不狂亦不诳。

就是那枚玉简，上刻经书篆文，有静气凝神之用，名“不诳”——

因其能问人话、辨真假、判是非、明恩怨。即使限制颇多，问话的种类也十分单一，也是难得的神器。

陆北泽二十五岁出万剑宗而入世，为人谨慎克制，而且话少。

有次有人问这玉简名字，他说“不诳”，那人以为是“不狂”，乃谦逊之意。陆北泽也懒得解释，“不狂”这个名字，久而久之也就传开了。

陆北泽坐直身，抱剑看他，道：“可以。有人来了，但较远，半刻能到。所以，速战速决。”

他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南川，满眼都是“你方才那么急着烧她作甚”——

陆南川：“……”

转头对骷髅温声细语道：“来来来，选一件，你要哪身衣裳，本座帮你穿上。”

骷髅面对着离渊帝尊阴恻恻的笑，无端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哦，那就随便找一件吧，本座眼光不大好，选的不好看的话……别嫌弃。”

棺椁和周围几个仆从，化为黑气，散入空中，

陆南川信步走到一个棺椁前，果真随意地挑了一具死尸，但这死尸正是方才被嫌弃的男童。他随手一剖，将皮囊披在骷髅身上。

骷髅骨架甚大，被挤得吱吱作响，似是痛苦非常。

陆北泽立在三步开外，握住一夜霜的手，有几分泛白，移开目光几寸，盯着枯木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