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苏玉(2 / 2)
一顿饭吃得她心颤胆寒。吃过晚饭,老太君还没睡,她在何嫂子的陪同下强行与老太君说笑了一番,及至看时辰不早了,该有丫鬟伺候老太君按摩洗漱,方才问安告退。
这一路她要人跟,只与碧玉相伴。
俩人走出何子青夫妇的院落好一阵子,碧玉扭头看了一眼,方才抚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少奶奶,别说您了,就是我,都吓了个半死!”
“你可知我想起了何事?”宝珠问她,是个心领神会的模样。
碧玉连忙点头,低声道:“自然是那件事!”
就在她们最后一次来定远山庄的时候,何子青还是何大少,他养的母猫下了小猫崽,他想去抱着玩,却不料让护崽心切的母猫抓伤。彼时,她俩正要来找表哥看小猫,结果刚探头探脑的要进去,却见表哥大发雷霆,命一个小厮揪住母猫,他则亲手一个个将小猫崽都掐死了!
那一幕,吓得宝珠和碧玉大气儿不敢喘,后退了几步,没命似地往回跑。那晚,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跑得太剧烈,宝珠又吐又病,休养了两天就回了家,从此再不肯来山庄。
方才,何子青那愠怒之势,很有点过去掐死小猫的阴鸷。
她们走到落玉轩门口,宝珠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对碧玉吩咐道:“待会儿我让她们伺候我洗漱,你拿些药膏和点心过去,代我看看他。”她说到此处,环顾四周芳草萋萋、清冷静谧,实在是有了胆寒之意,不觉叹了一声,“奴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哪有他这么虐待的?终究是我多嘴惹的祸,我还真成了扫把星……”
碧玉目光楚楚的看着她,深知她的可怜。
她俩自打五岁就在一起,名为主仆,实则比姐妹还情深,宝珠如今这一落千丈的处境,怎能不让她跟着难过?
进了落玉轩,宝珠就让剩下两个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又吩咐另外两个小厮去点香熄灯,碧玉则趁着这几个人都离了身边,赶忙用大方帕子把下午端来的水果点心包了鼓鼓囊囊一包,又拿了她们从南方带来的三七化瘀散,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一路小心谨慎的来到梅园附近,但见破落的大门如今被乌黑的铁锁锁死,既是从外锁了,相比屋里必无看守。
从小宝珠就随着父亲习武练剑,碧玉跟她同学同练,自然也不是寻常丫头,她见左边的土墙已经塌了半截,墙角又有陈年的瓦砾未曾清理,便三步两步跑了过去。她先将包袱背到身后,在胸前系了个结实,然后踩着堆积的瓦砾向上攀爬,几步便到了半塌的矮墙跟前,纵身一跃,骑上墙头向下张望。
院内果然没人。
她随即翻身下来,轻盈盈的落了地,拍了拍手上和裤子上的土,环顾四周,但见前方的一间破败小屋亮着烛光,隐约还有咳嗽之声,便寻声跑了过去。
这梅园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小屋的木门早已破烂变形,勉勉强强虚掩着,她跑到门口顿了顿,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是谁?”
“我……”碧玉低声道,“我是宝少奶奶的丫鬟碧玉,少奶奶让我来看看你。”
屋里没了动静。
碧玉在门口等了等,进退两难,估摸对方受了一顿鞭刑,自然是起不来身,便说:“那我……进去了啊?”
这时里面方才有了回应:“劳驾了。”
碧玉推门而入,但见那男人已经坐起身来,正在整理衣襟,恐怕方才是在忙着换衣服。
烛光之下,他格外憔悴,脸上已经完全失了血色,倒是目光有神,应该是从毒打中彻底恢复了清醒。
“我不方便起来,有劳姑娘了。”他说了一句。
碧玉心细,在残烛的光线下也能看见他额头起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恐怕光是维持这么个坐姿就已经够疼的,便说:“你与我不必客气,若是这样难受,只管躺下也无妨。”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放到他床铺旁边的矮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又道,“少奶奶让我拿了些点心,这是三七化瘀散,但凡跌打损伤涂上去,都能治,镇痛止血是最好的了。”
男人看着她这琳琅满目的小包袱,不由得笑了:“你们少奶奶真是多心,我并不怨她,她大可不必如此。”
碧玉听他这么说,便知不用自己再废话了,只道:“少奶奶也是无心一句话,没料到竟让庄主如此大动干戈,她平素里是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的,更见不得这打打杀杀之事,自然是心绪难安。”
此言既出,男人笑意更浓,反倒是宽慰起了她:“不至于如此,就是没她今天这句话,我隔三差五总免不了挨顿揍,不差今日这几十鞭子。”
一席话,说得碧玉有些目瞪口呆之意。
听他说自己受折磨宛如谈天气,堪称恬淡,她就不由得好奇了他的身份:“请问你……”
男子和和气气的一笑,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就自报了家门:“我叫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