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没有对错(1 / 2)
王灿作为今天宴会的主人忙得天旋地转。饶是如此,他依旧惦记着楼上乔嘉树的情况。好不容易歇口气,他发现乔家父母竟然已经下楼了。可是乔嘉树没跟来,想象中孩子与父母重归于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暗喊一句糟糕,三五步奔上二楼。
二楼小阳台,乔嘉树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都肿起来了。
“这,这……”王灿一拍大腿,“怎么了这是……你爸动手了?这说不开怎么能动手呢!!”
乔嘉树摇摇头,他现在的情绪起伏尤为激烈,脑子和胸口有血气在疯狂撞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声音和手都在哆嗦。红包给出去时,几乎是借着王灿的支撑才站稳。
“这是给侄子侄女的红包……我,我这样子不好继续留着了,下回等……我再来看你和嫂子……”他尽力维持住自己的冷静,“我,我先走了。”
他这个样子,王灿哪里放心让他走,但乔嘉树的确不好继续留着。于是王灿道:“我送你。”
“不,不用……”
乔嘉树慢慢往前走,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坚持要自己回去。可走到门口,心中又涌现一股强烈的酸涩:他自己这样要怎么回去呢?
终于,他想起一个人来。
他拿出手机,颤抖地给宫御拨了一个电话。那头简直是秒接。乔嘉树什么都没说,只很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能来接我吗?”
王灿很担心乔嘉树,但家里这头又实在离不开他。见乔嘉树联系了人来接,王灿才算放心了一点。因为乔嘉树坚持不肯在家里等,王灿只好将人带到大门口一条长椅上。反复再三叮嘱就坐在这儿,别瞎跑,才长叹一声回去招呼客人。
乔嘉树现在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王灿和人说说话,时不时回头看看乔嘉树。他就不懂,亲父子怎么能闹到这个地步?做爹的怎么就能这么心狠?从楼上下来,就没回头看一眼儿子。
王灿观察着门前,直到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乔嘉树面前。确认乔嘉树联系的人到了,王灿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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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御接到乔嘉树的电话,是借了王琥的车子赶过来的。乔嘉树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对。那不对劲像是某种毒虫叮咬着宫御的心,毒液几乎麻痹了他半边心脏。
而当宫御到了地方,看到坐在那长椅上的乔嘉树时,他才知道这点麻痹算什么呢?比不上此刻半点心疼和心碎。
宫御从来见过乔嘉树这个样子。
乔嘉树是一个人如其名的人,他是孟嘉落帽,他是兰芝玉树。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极度疲惫失望的样子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经历着巨大的哀伤和失望。
宫御奔下车,走到乔嘉树面前,半跪下来。此时宫御才看到乔嘉树脸上那个巴掌印,宫御的眼眶因为愤怒和心疼红了。他伸出手想去碰一下乔嘉树,却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
最终宫御只能轻声说一声:“我来了……”
乔嘉树睁开眼睛,看到宫御半跪在自己面前,那双眼睛里是不掩饰的心疼。一瞬间,乔嘉树的心口涌上难以开口的酸涩和委屈。翻涌的情绪冲击着乔嘉树的大脑,光是抵挡这些,乔嘉树已然精疲力竭。
“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似乎是一把钥匙,是乔嘉树终于可以不必再勉强自己的钥匙。他摇晃了一下,朝着宫御的方向倒了下去。
宫御一把将人搂住,让乔嘉树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发现自己刚才的犹豫都是愚蠢的。他就应该直接将乔嘉树抱在怀里。半扶半抱地将乔嘉树带上车,系好安全带,宫御带着乔嘉树离开这个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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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嘉树早上出门,折腾一个上午到了地。就喝了一杯水,然后和父母吵了一架。现在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都已经到了极限。
“吃点东西吧,”宫御递上酸奶和蛋糕,小声地劝乔嘉树——这些都是宫御在来时路上买的。
还好乔嘉树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接过东西给自己补充能量。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乔嘉树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放空。外头成影成片的树林在他眼中倏忽而过,就像他前半的人生一样退去了幻想,他也不知道能留下什么。
乔嘉树从小优秀,是父母的骄傲。
在这样的优秀下,父母对他自然也是很开放的态度。乔嘉树想要什么,父母都会答应他。所以乔嘉树一直以为父母是很开明的人。家庭条件优渥,父母理解开明,自己本身也很优秀。乔嘉树前二十年的人生非常顺利。
直到性向的事情被发现。
此时,乔嘉树才发现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
今天给乔嘉树打击最大的并不是父亲的那些辱骂和看不起。而是他在请求父母的支持时,乔母说的那一句话——
“我们支持你呀,只要你回来,我就支持你的呀。”
这句话打破了乔嘉树所有的幻想。
在今天来之前,乔嘉树还抱着某种期待。以为好好沟通是真的可行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一家人的追求完全不一致。
如果乔嘉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相对压抑的环境里,父母对孩子完全不尊重,不曾展现过自己开明的部分,乔嘉树或许都不会这么失望。
失望是曾经抱有希望。
他的确是很优秀,可他依旧很年轻。他对一些事情带着年轻人的想当然。在人生遇到重大抉择才发现父母和自己认为的不一样。他们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成熟的大人。于是,这就会让人更加伤心。
乔嘉树难过又想不明白,父亲的那一巴掌把他所有继续的可能全都打碎了。
被打的时候他没觉得疼,呆滞地离开朋友家时他没觉得疼。现在到了一个让他觉得放松的地方,一个让他觉得放松的人身边时,乔嘉树觉得被打的地方真的好疼啊。
疼得他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宫御开着车没说话,因为乔嘉树一直用一个背对他的姿势。这个姿势代表拒绝,宫御不敢冒然询问,只能等乔嘉树主动和他说。
这样的等待也很心焦,宫御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如此沉默行至半路,宫御找到一个药店下车买了一支伤药回来。
“我给你上药好么?”宫御询问乔嘉树,“我还给你买了口罩。等会儿回去你直接回房里,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好吗?”
乔嘉树动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体来。
脸上的巴掌印已经肿得老高,可见乔父当时打得有多用力。宫御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忍耐心中的愤怒了,但在手指触到肿胀肌肤奇怪的触感时,宫御觉得自己的涵养可能还不够。
“宫御……”
这个巴掌印让乔嘉树开口说话都不流畅,说出下一句话耗费了乔嘉树好大的力气。
“为什么……他们宁愿相信小左,也不相信我呢?”
宫御给他上药的手没停,问:“那个小左说了什么?”
乔嘉树语词有些混乱的将今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宫御听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当然意外,更意外的是乔嘉树在这件事里对自己的维护。
其实,乔嘉树只要否认自己和宫御的关系,那么他和父母的沟通不会停滞在一个糟糕的地步。起码,他们还是能聊的。
但乔嘉树不想否认。
为什么呢?仅仅是他在某个时刻意识到自己心动了吗?
不,其实没有那么多需要意识需要察觉的地方。只是因为乔嘉树在遭遇了这些后,想让一个人拯救自己,带自己离开。这个人选,他想到的是宫御。他对自己失败的家庭关系有诸多疑惑,他愿意问的也只有宫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