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徐无量(1 / 2)
可米娘子似乎是听不见,只顿一顿又抬头笑说:“也是奇怪,我今日不知道怎么的,总有些走神。小娘子方才说什么?”
李姿意知道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方才自己才问了一句那个男的是不是游夜,米娘子就进入自我保护状态,根本不想听她说的话,说明米娘子知道事关游夜的都只会是坏消息——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游夜已经死了。
但她不愿意接受,春夜月花梦就抹除了她的记忆。
既然如此,别人说一百遍一千遍也没有用。
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问:“米娘子头上的花簪真是别致,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米娘子却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只花罢了。是旧友赠予。”并不肯答应。
这时候武方急匆匆回来,额头上全是汗,神色沉沉地,摇头说:“本来有几个人是这二天才来的,还有几个是今天刚进城的,一开始愿意,不知道为什么,说着又改了主意,都不愿意接这个生意。但我买了辆马车。就在店外。还用尽全力发出了救急令,如果近些的地方有太虚弟子,一定会赶来的。”
李姿意皱眉“那先把人抬下去。”
但转身到塌前试了试,霍东篱像死死长在了床上似的,不论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别说把人抬起来,就是一根头发丝也动不了。
武方急躁:“我来!”但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是不行。甚至连他自己,也渐渐地头昏一下跌倒在地,也缓缓失去了意识。
李姿意猛地回头看向米娘子,可米娘子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疑惑:“几位尊上这是怎么了?”
此时,她头上的花,散发着幽幽暗光。
李姿意试探:“还请米娘子帮忙,把这几个人抬到楼下车上去。”
米娘子却又不动了,看着她似乎是听见了,却又似乎没有。不说话。
李姿意这时便知道,春夜月花梦不破,谁也别想离开了。立时猛地伸手向米娘子头上的花簪子抓去。
就在她要得手的瞬间,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许久不见的游夜。
他还是那样清瘦,一身被月辉笼罩的宽袍,头上的玉莲花簪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只看着她许久,才问:“我春夜月花梦,是游夜分出一丝灵识而成。几百年过去我还认得你,舍不得伤你,你却要杀我?”一声声质问,眼神悲凉,似要落泪:“你记得,游夜是怎么死的?”
李姿意心中悲意翻涌,努力地压抑着,温声道:“我记得游夜是怎么死的。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我也记得,游夜生性仁厚,不会无端伤人,便是有小孩被噩梦吓着,他也会入梦去温柔安抚。你是他一缕灵识,手上更不应染血。他要是在世,知道了,也只会难过。”
那灵识双眸之中落下血泪来,身上的月辉也渐渐深厚变得昏暗,幽深:“我只是想护着一个人,错了吗?我不懂。”它出世三百年,心智半开不知世事,只有些散碎的记忆。
李姿说:“你有想护着的人,那些死在东水镇的人呢?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想护着的亲人、挚友。有一些人,也许本来就道心不稳,难有什么前途,可这样就该死吗?就算有一些人,本来就不是好人,活着也是造孽,可必然也有人一生从未行恶。”
那灵识不解:“可游夜为天下人而死,他们还他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说着深思了半天,看向李姿意:“我没有错。我生来就是为了让她如愿。难道你要拦我?”话音落下,它身上气息由月辉变成暗涌,又转成血腥的红色。一个个漂浮的怨灵在这氤氲的雾气中翻涌,冷声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能再让着你。”
话音一落,李姿身四周的一切景色便陡然一变,什么东水镇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断壁残垣满地尸山血海的来福镇,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嘀嘀啦啦的血污,浓稠令人恶心。
这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也知道,这不过是春夜月花梦的本事。
但天地一片血色,躺在她脚边的是她的至交好友们、是大阴山的门人们。
她看到小豆子。
他脸白得没有人色,小小的身躯残缺不全,贯穿了胸口的血洞几乎把他整个人分成两半。
所有人都死了……对啊,所有人都死了……
原本许多人不应该在这里的,是因为她,他们才来。
原本大阴山最先得到消息,应该最早撤走的,是因为她,大家都没有走。
是她杀的。
是她亲手,杀了所有人。是她叫他们留下来,夜奔来福镇,迎敌而去。
她不自量力,不顾他们的性命。
胸中剧痛,叫她跌坐在血水之中,低头便看到了孔不知。
他倒在她身前,双臂展开,是护卫着她的姿势。
可他一个铸器的怂包,有什么与人一战的本事?
他自生来,除了在损友的鼓动下仗着几分颜色,厚着脸皮去找她拉赞助之外,没有做过一件有胆量的事。
他也不应该在这里。更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应该不知道躲在哪里,等大难过去,怂怂地继续活着。
是世人该死!明明他们是为世人而死,却没有世人记得他们做过什么,只唾骂他们是罪人。
她彼时痛骂:“如果他们是罪人,是谁救你们?是谁关上了幽府之门?”
当时,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望向灵宝山尊上。那个老东西说:“是天道悯人!你们想开了幽府之门遗祸世间,但以你们全力也只在瞬时将那门勉强撑开了一条缝,不足以使之洞开。何况幽府之门上面到底有元尊的封印呢。”
听听,真是天大的笑话。为什么要救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