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叶知秋(2 / 2)
小洁缩缩脑袋,吐吐舌头,悄声?说小孩在睡觉,侧身让进我,朝卉琴挥挥手,蹑手蹑脚退出关门离开?。卉琴住的厢房面积约三米见方?,红漆地板,一张双人床紧靠里墙,占去?房子大半面积,旁边放着一张摇篮,挂着绿格窗帘的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搁着一个煤油炉,小火炖着鸡汤,白雾缭绕,咕嘟咕嘟地散出诱人的清香。
看过沉睡的孩子,坐到木床边,握住卉琴从棉被中伸出手,无声?对望。卉琴的头发剪到齐耳,头上缠着布带,旧日消瘦的脸颊丰腴不少,肌肤细嫩饱满,吹弹可?破,黑葡萄的大眼,多出一道神?韵和辉泽,是为人妻和为人母的神?韵和辉泽。我用?力紧紧手掌,轻声?说道:“祝贺你,卉琴。”
卉琴眼圈发红,咬着嘴唇,摇摇相牵的手。女?人刚生完孩子,情绪容易波动,怕勾起卉琴的旧伤,我打趣道:“这西施陡然?变杨妃,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卉琴轻啐一口,“这两祸水的名?号我是一个都担不起,那白纸黑字的,现不有专属人了吗?”
卉琴爽直性子依旧没变,我抿唇笑笑,“怕不怕我这祸水?”
卉琴冷眼瞅瞅我,“你有三个头,六只手吗?”
我故意瞪瞪眼,“凡夫俗子,有也是瞧不见的。”
“大概还有九只尾巴。”
“自然?少不了。”我笑着歪倒在卉琴身边。
卉琴伸手挪开?掉到两人脸间的呢帽,“我只知道,你帮过我,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鸿铭上次罢工能安然?无恙,也有你的功劳,就行了。”
我帮卉琴拉好被子盖紧,“功劳簿也别乱记,鸿铭的事我是无功而?返,那是肖先生舆论造的好,要谢就谢他?。”
“我可?没乱记,肖先生是早谢过了,你也要谢。”
我愣了愣,想起卉琴知道我和靖仁微妙过往,忙解释说杨家掌权的是靖义,与?靖仁没多大关系。卉琴横我一眼,“我可?一字没提什么靖仁,瞧你急的。算啦,反正这坛醋不该我喝,我记着你的恩就是。”
“是,不喝醋,喝鸡汤不?我给你盛一碗?”我有些挂不住脸,赶紧讨好改话题。
“我才喝了,喝多了涨奶,孩子太小,吃不了多少。在这儿一个亲人也没有,你算是我娘家人,陪我说会话吧。”
卉琴拉住我,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我拍拍卉琴的手,塞进被子,“什么算是,本来就是。话又说回来,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这儿的人看样子都挺热心快肠的,比家里强。”
卉琴嗯了一声?,问起老家的情况,我把能说的都一一细说了一遍,卉琴听完,停了会道:“那个家呆着都不易,更?别说当家。韵洋,有件事本不该再提,但?我应该让你知道,大表哥的事,我不怨你了,特别是看到安梦泽后,我能理解你那时的心情。”
卉琴说到不该再提,我便知晓她要说的下文,往事于我,已如竹影扫阶、月穿潭底,尘不动、水无痕,但?于直性子的卉琴,恐是心头的刺,喉中的骨,不拔不行,不吐不快,也就没有岔开?话头,静听卉琴的坦诉。
卉琴说完,释然?地深呼吸一下,冲我一笑,“你倒是和他?越来越像。”
我回笑道:“是要我泪流满面,还是把臂言欢?”
卉琴哼了一声?,笑嘻嘻说起一桩振兴的秘事,“嫁给他?后,我就有些怀疑他?喜欢你,后来你去?了法?国,他?常常苦着一张脸,一次他?喝多了,睡得很沉,我忍不住翻看他?的皮夹,还真找到一张照片,可?看到照片上的人,我就傻眼了,你猜是谁?”
我笑了,“是个男的?皮夹里一定还有面镜子。”
卉琴看看我,也无声?笑了起来,“可?不是,直到大前天?,我才揭开?这个谜底,还是你了解他?,我当时以为那是他?死去?的情人,还曾想,这样子的人,即便是个男人,也确实难忘的紧。”说着,缩缩肩头,做出一副恶寒样子,“这种怪招都想得出,你也猜得到,真是绝配了。”
我忙伸手捂住嘴,把笑声?封在里面,泪花却从眼里笑出,混着五味,轻柔地滚落,为孤傲的振兴,静静流淌……
回到车上,已是华灯初上,侧头空望阑珊街景,浮光掠影贴着眼膜横飘而?过,脑海被梦泽和赣清的谈话占得满满的,容不下一丁点外物。原来梦泽要探讨的是我抄写的内容,他?们组织成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广州政党,采取党内合作?的形式,建立联合战线,以完成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的重要任务。
这个决定实在大胆,但?对弱小的共产组织确是一个务实的决定。上次铁路罢工失利后,国内的工人运动低迷不振,共产组织也受到严酷打压,使得尚在萌芽状态的组织,随时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梦泽提出,依中国社会的现状,宜有一个势力集中的党为国民革命运动之大本营,中国现有的党,只有广州政党是一个比较革命的政党,因此,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议决定中国共产组织须与?他?们合作?,成员也应加入进去?。文稿中说,‘我们加入别的党派,但?仍旧保存我们的组织,并须努力从各工人团体中,从别的党派中,吸收真有阶级觉悟的革命分子,渐渐扩大我们的组织,谨严我们的纪律,以建立强大的群众基础。’
要执行这个决定,须有着决然?的信心和坚定的信仰,不然?,不光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真能行通……文稿里第一段文字如霓虹灯不停闪烁,‘目前政治的争斗,自然?只是国□□动--排除外力及军阀的运动。’
诚然?,目前的社会如梦泽所说,统治中国的是封建的军阀,不是资产阶级。我明白军阀政府名?为独立政府,实则事事听命于外国列强,是他?们的经理人,也了解财政、交通、工业几完全操于国际帝国主义者之手。所以,我能理解梦泽提出的半殖民地的中国,应该以国民革命运动为中心工作?,以解除内外压迫。故而?,我赞同了这一决议。但?是,蓝家归根结底还是一家军阀……
我闭上眼睛,梦泽他?们释放出合作?的善意不假,难道,他?们是想让我转化蓝家人的思想?几要消失的一线光亮,复有乍现,梦泽他?们并没提出反对资产阶级,给合作?留下余地,这样的方?针广州政府若能能接受,蓝家又有什么不能?这并不妨碍振兴和我的目标。蓝家是该有所改变了,家天?下也许能凝聚一方?势力,但?放之全国,便显得狭隘和制约,和杨家没有丝毫的差别,唯有用?思想这个武器装备自己,树立起一个明确的目标,才有可?能凝聚大多数的力量,聚起散沙一般的国人,蓝家有这个基础,也有这个实力。
车窗轻微砰响一声?,我睁开?眼,小唐解说是落叶,默然?片刻,问道:“小唐,你效力蓝家是为了什么?”
“吃饭。”
一叶知秋,民生,是国人生生不息奋斗恒久的固定话题,那就从民生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