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1 / 2)
京城城东瑞王府的隔壁,就是施家人在京城的住宅,比邻亲王府,占地辽阔,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威严气派,顶端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神威将军府”,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两侧立着两个强悍威猛的石狮子,表情庄严,凌然不可侵犯。
施不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房之中,他闭着眼,似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屋内已燃起了炭火,炭火烧的旺旺的,书房内很是暖和,可施不为的膝盖之上还盖着一张虎皮,他这几十年戎马生涯,身上落下的暗伤不计其数,如今老了,各种病痛就来了,施大将军揉揉膝盖,心道:终于快要结束了。
“将军”,有人在书房外唤他,那是他的心腹施让:“四皇子求见。”
施不为缓缓地睁开眼睛,静默良久后,终是说道:“请。”
四皇子是带着季白和沈清一起来的,他们进到书房之后,施不为并没有起身,他看着四皇子,眼中平静如深渊,他道:“原来是你。”
四皇子没有说话,施不为望向窗外,那里本来有一棵银杏树的,秋天时黄灿灿的好看极了,可是如今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在这阴天里显得格外凄冷,施不为看向那棵树,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他转头看向四皇子:“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三人落座后,施不为看向沈清,就像是长辈看着家里年轻的小辈一样,目光和煦,声音亦是舒缓的:“你见过我家宛初了吧,她很漂亮对吗,可是没有她的祖母好看呢”,施不为的脸上带着一丝怀念:“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怎么好,也容易冲动,可是自从娶了宛初的祖母,就像老鼠碰到猫一样,她明明那么娇小,说话还总是轻声细语的,可我却有些怕她,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吼一句,出去做事情的时候也惦念着家里有这么一个人,怕死的很”,施不为低头一笑,神色温柔:“你知道我最怕她什么吗?我最怕她不理我,只要她不理我,我就觉得难受的很,心都是空的。”
“后来她怀了郁儿,你都不知道我多开心,我首先就去给我最好的兄弟”,施不为看一眼四皇子:“也就是你父皇说这个喜讯,我想着他应该为我开心的,可是没想到,他是没有心的。”
“后来冯氏就出现了,那时候我正准备去大同领兵,一天到晚忙的很,冯氏就打着照看宛初祖母的名义常常来府上,我并没有多想,后来才知道她偷偷给宛初祖母说,说她与我早就有情,而皇上也答应了让她给我做平妻,等我知道的时候,外面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
施不为嗤笑一声:“冯氏可真会说啊,说什么让我们成全她,说什么皇上的意思不可违背,还说若是我不娶她的话,她的名节就毁了……更重要的是”,施不为目光凝结,黑沉似海:”她告诉宛初祖母,我以后是镇守边关的将军,我若是娶了她做平妻,皇上会放心很多。”
施不为抚着膝盖,语气哀恸:“她怎么就那么傻呢,竟然就听了那贱人的话,任我怎么说她都不信,一个人怀着孕还伤着心,思虑过盛郁结于心,后来还难产了,好不容易生下的郁儿身体不好,而她也缠绵了几年就去了,我那么用力的救她,我一有空就守着她,她还是去了。”
眼前之人曾是叱咤风雨的大将军,而今的他却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垂暮老人,一个人在孤独地舔舐着伤口。
“你说,为什么呢?”施不为看着四皇子,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我想要为他守护江山,我想要做他一辈子的好兄弟,可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信任我呢,他玩笑着说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实际上却是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他默许冯氏做下这一切,还让宫里的云贵妃给冯氏送了一件大红嫁衣,宛初祖母就是因为这难产的啊……我的妻子因他而死,我的孩儿也从小体弱,这就是我为他鞍前马后该得的吗?”
四皇子低下头,良久后才说了一句:“抱歉。”
沈清其实是有些明白崇德帝的心思的,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好兄弟,只是臣服于他的人罢了,他非要让施不为娶冯氏,是因为他要看到施不为对他的言听计从,他是如此的自负,又是如此的自卑,他不相信情谊,只相信帝王心术,可就是因为他不相信情谊,所以他不会明白施不为会对范氏如此情深,情深到这一向爽朗豪迈的大好男儿,也会玩弄起心计来。
崇德帝可能并没有让范氏死的意思,可是造化弄人,范氏还是死了,这对于崇德帝来说,只是死了一个女人,无关紧要,而对于施不为来说,却倾覆了整个人生。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施不为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父皇对不起我,我也不会生受着,他以为他派来的冯氏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罢了,这样的女人是他的利器,也是我的呢,端看怎么用了。”
施不为道:“我明面上宠爱冯氏,让你父皇放心,实际上我厌恶她至极,她也明白此事,可是她不敢说,因为一旦说了,她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我诱导她去参与军中之事,让她获得权力、利益,她终是陷进去了,连着她的儿子,一起生吸着大同军的血,生吸着崇德帝的血,我每每想到此处,真是好不畅快,这就是你父皇安插的好棋子啊,出自你父皇之手,最终却开始反噬他。”
施不为哈哈大笑了起来,似是舒心至极,却掩盖不了眼中的一抹苍凉。
“你不在乎冯氏,难道你也不在乎她为你生的儿子嘛?还有大同军那么多士兵,他们又何其冤枉”,季白站起身来斥声道,他最是看不得这种为了私情而置国家利益而不顾之人。“那是她的儿子,可不是我的,我怎么会跟这种女人生儿子,施文殊和施文序不过奸生子罢了”,施不为脸上带着嘲意,后又慢慢转化为沉重:“大同士兵,是我对不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