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2 / 2)
阿笙要顺遂他的?心意,原本就得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打算,他那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是想叫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侧受群臣朝贺,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还是要她身处两难境地,因为丈夫与父亲之间的恩怨而生出无尽的烦忧?
英国公将自己要说的已经都说完了?,正要躬身告退,突然被上首的?天子叫住,“自从朕御极以后,朕与你们这些旧时的玩伴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处把酒言欢了。”
温钧琰的内心浮现出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正要推拒,听见圣上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月中也算是个大日子,朕晚些时候在太极殿设宴,烦劳英国公替朕走一趟,知会那些人一声。”
自从皇后有孕之后,圣上已经许久没有饮过酒了?,英国公正要提醒陛下一声,忽然想起这些日子皇帝与皇后龃龉,正是想找个机会借酒消愁,应该也不会立时三刻往千秋殿去触霉头,把这句多余的?操心话又咽了回来。
“臣遵旨。”
……
苏笙有?孕之后一向是睡得极早,但近来她心里存了?事情,一日睡得比一日迟。
宋司簿略劝一劝,却叫她心烦得厉害,不由得回怼了几句:“司簿要是觉得千秋殿已经不合您的心意,何不回太极殿去伺候陛下?”
皇帝派了宋氏过来看着她,苏笙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恨屋及乌,对她并不如以往亲热,宋司簿知道皇后这几日同皇帝闹得厉害,她这个“帝党”在皇后面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圣上前几日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被皇后拒之门外,这些日子不知道是忙着处置逆党还是自觉被皇后拂了?颜面下不来台阶,竟不曾往千秋殿来过。
苏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圣上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很少做出让步,何况又是谋反的?罪名,他沉默了?这样久,想必也在掂量到底是要留下自己这个美人,还是宁可不顾她与孩子,也要彻底根除与东宫有关的苏氏了。
她原先本来常常诵念《金刚经》,可巧那一日宋司簿见?了?感叹一句“圣人平日也是十分喜欢这一卷的。”,后来苏笙就转而寻了别的经书去看。
千秋殿的膳房知道皇后近来不用荤腥,用膳时吃上两口菜也就撂下了?,便不在肉食上做那些无用功,只是按照皇后的口味做些爽口的素食,希望苏笙瞧见能多用一些。
苏笙晚间抄录了?几页经文?,听见外面热闹,似乎还有?管弦吹弹之声远远传来,眉尖微蹙,她放下了?书卷,搭着藏珠的?手?站在窗前眺望,侧身去问殿内服侍的?宫人:“外头这是在做些什么,好生热闹。”
皇后并没有将自己彻底禁足,这些宫人要是想进出还是无妨的,一个宫人怯怯地回禀皇后道:“回娘娘的?话,今夜圣上在太极殿宴请臣子,想来是召了些教坊司的歌舞伎来助兴。”
苏笙的?手?抚摸着小腹,良久未言。
圣上这么快就在太极殿开始宴饮了?……苏笙苦笑了?一声,她猜对了陛下的?心意,美人不及江山重,她这位受宠一时的皇后也该黯然退场了。
不知道为什么,苏笙会想起那夜在甘露殿时,她将自己隐在一面团扇之后,在像是云雾一样的正红纱绢后面,隐隐能瞧见一双湛亮明澈的?眼睛,那人叫她按照民间的风俗,拿了木槌来打他,还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擦掉她的眼泪。
他说傻姑娘,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希望自己所嫁的?郎君永远不要负了?她,但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在旁人的身上,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人都会变,即便那一刻圣上是真心的?,现在也未必能做到的。
但这条路她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来日如何也怨不得旁人了。
“圣人倒是会寻乐子。”她淡淡道:“我?诵经也有?些乏累,咱们今夜早些安置罢。”
藏珠有?些愤愤不平,见?皇后没有?谈起的兴致,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然而千秋殿的灯烛刚熄不久,苏笙才刚卸了头上的?玉钗躺到寝床上,就听闻正殿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守夜的?宫人连忙起身点了兰膏,去外面查探情况,还没有步出内殿,就慌忙跪倒在了地上,
灯火幽微,苏笙勉强坐起身向外看,重重帘幕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屏风之外,立如芝兰玉树,吩咐那守夜的?宫人出去,而后又向屏风内走来。
那人的?脚步不似原先沉稳,竟有?些不得章法似的,但苏笙慌乱之下也分辨不出,她正想披衣下榻,问问是谁不遵自己的?旨意,将人放了进来,可还没等她到圣上面前,内侍监已经先圣人一步寻到了皇后榻边。
苏笙嗅到内侍监身上酒气,微微皱眉,内侍监也知自己冲撞了?中宫,但还是先向皇后行了?大礼,低声哀求道:“娘娘,圣人今日在太极殿饮酒饮得有?些多了?,非要到千秋殿来寻皇后娘娘,奴婢们实在是拦不住,还请娘娘担待一些。”
“圣人是何等的?酒量,内侍监也来诓我??”苏笙的?疑惑散去,面上浮现出一点微笑,美人灯下浅笑原该是一幅极美的画面,然而皇后的笑意有些冷,“陛下怎么可能叫别人灌醉了?,还到我这处来坐冷板凳?”
“圣人已经许久不曾饮酒了?,突然被人灌了?好些酒,当然是有些受不住的。”
内侍监苦笑了?一声,“圣上结束了?宴饮,回到殿内瞧见娘娘割断的青丝,自言自语了?许多话,后来又一定要走到千秋殿来,奴婢劝也劝不住,只好跟随陛下一同来了。”
苏笙淡淡道:“依内侍监的?意思,这还是我的?过错了??”
“奴婢哪有这个胆量?”内侍监担心圣上身边的?宫人服侍不住,时不时还要回头去望,他低声同皇后道:“只是圣人近来为着娘娘吃不下也睡不着,又要通宵达旦地理政,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奴婢见?了?都觉得心疼。”
苏笙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叫她心疼愧疚罢了。
“喝醉了?就叫膳房去弄一碗醒酒汤,又或者叫太医配两副药来,我?不知道怎么叫陛下醒酒,又是怀着身孕,万一圣上一时失了?分寸伤了?皇嗣,内侍监到那时候再心疼也不迟。”
苏笙说话时并不像元韶那样压低了声音,但屏风外的?那人却好像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反而是得到了女子声音的来源,几乎要进到屏风之内。
她不想叫圣上进到里面,面上颇有?些不情愿地搭了内侍监的?手?臂,“圣上今夜是真喝醉了?么,连路也不认识了?。”
苏笙转出屏风之外,见?圣上面上醺然,便伏低身子向皇帝行了?一个常礼,“圣上不同臣子在前殿宴饮,怎么寻到我这里来了?”
天子的?身上带了些酒气,然而眼神竟是亮得骇人,圣上不待她将这个礼行完整,便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嗓音如上好的佳酿一样醇厚,“阿笙,你同我?行什么礼?”
圣上这样毫不掩饰的?亲昵,仿佛他们还是世间最恩爱的一对夫妻,苏笙的?心头微酸,但还是压住了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她勉强镇定了?心神,起身对他言道:“圣人,礼不可废。”
他似乎是有些疲倦,不与她争论这些礼数上的?问题,醺醺然执起苏笙的?手?,坐到了窗前的?罗汉床上,元韶忙叫人点了灯烛送上。
苏笙嫌这酒味太重,又让侍女开了?罗汉床前的?窗扇透气,十五的?月亮总是格外圆满,素辉散入室内,将女子的?面容照得柔和。
她的手?腕被他攥得极紧,几乎是有些疼痛,她想要将手?从皇帝的?手?中抽出来,“圣上,您弄疼我了?。”
圣上却不肯放,他伸手去撩开苏笙耳边散乱的?发丝,凑近在她颊上落下一吻,眼神明亮而柔和,却又迟迟不言。
瞧着人又不说话,这情状真像是醉鬼能做出来的事情,苏笙有?些无奈,她叹气道:“圣上,您醉了?。”
“阿笙,朕现在清醒得很。”圣上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明明身上带了酒气,还在同她狡辩。
苏笙现在身子沉重,不好多用力气,挣扎了几次,只好顺从地叫他牵着自己的?手?,“只有醉了?的?人才说自己是最清醒的?,别人才醉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圣上并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她,“大概也是同理?。”
苏笙好几日不曾听见圣上说这样的酸词,突然听起来还有?些不适应,“陛下今夜到底是喝了?多少,连内室怎么走也不记得了??”
圣上摇摇头,“朕的?寝殿,怎会不记得布局如何?”
饶是两人正在冷战,苏笙也几乎忍不住自己想要取笑他的?冲动,她冷着面色道:“圣人,这里是千秋殿,不是太极殿。”
圣上并不言语,面色说不出的温柔,叫苏笙微感害怕:“当然天子以四海为家,陛下要寝在此处也无不可,臣妾去寻一处侧殿就寝也好。”
“朕知道这是千秋殿。”圣上忽的开口,他犹豫道:“并不是走错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到这处来呢?”苏笙轻声道:“您不该来的。”
“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月色很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苏笙总觉得圣上看向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朕见?到这样月色,不免会想到阿笙。”
作者有话要说:平生不会相思出自《折桂令·春情》
520快乐,但我五月每个周末都有结课考试,还有数不完的课程设计,能日更六千已经是建立在凌晨三点睡外加中午不睡的基础上,再加更我可以直接24小时不睡了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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