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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头已然西下,说起来却是算不上早了。
李纨屋里的丫鬟,怕是被兰哥那边闹得不行了。不然,这样晚的时间过来巴巴的要一碗粥,委实不成体统。
当然,雪雁此时还想不到,未来这日子里,大半夜偷偷敲门求一碗吃食的事儿,可要多了去了。
这时候,她还好脾气的很:“小姐,兰哥这年纪小。小孩子嘛,这一天不得吃上个七八顿的。我那儿锅里做得多,给她盛一碗过去就行。”
黛玉也不是第一回被这般讨要吃食了,回了外面喜儿后,只是抬头几分调笑的看着雪雁:“在家时就多了人来要吃食,没成想来了这儿也要让你总是下厨了。可真是劳碌命了。”
雪雁被说的脸红,受不住的拉住了黛玉的衣袖,轻轻摇着撒娇:“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这贾府的吃食那是何等奢靡,估计也就兰哥这样的小孩子要上几碗。”
这话一出,就连黛□□母豆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自摇头。雪雁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你不说在家时,林老爷平日里所见的人有几个不是成天的山珍海味的。那不都是,见天儿的来拜见。就为了蹭点儿饭食,能拿再拿点儿的。
紫鹃是没经历过的,这边三人说得热闹。她弄了被褥过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也不好插话。不过她毕竟是在跟在贾母身旁浸了多年的大丫鬟,这时候便赔了笑脸走过来,将黛玉吃完的碗收好。还递了丝绢过去,几下干脆利落。做了便后退下去,也不作声,倒让人添了不少好感。
王嬷嬷像是刚注意到紫鹃的存在,抬了抬下巴道:“紫鹃看来已把被褥弄好了,姑娘不若准备着也早些休息了。”
她说得几分高傲,全然没把紫鹃这个名义上的大丫鬟放在眼里。也幸是关了门,没被贾府其他人见到。不然,怕是要落人口实的。
黛玉点了头:“也是,走了这许多日也乏了。早些休息好了。”
说罢,雪雁上前几步搀了黛玉,送她去了洗漱。
“紫鹃姐姐。”雪雁唤道,“这边小姐就辛苦你了,我去小厨房给大奶奶屋里弄吃食了。”
紫鹃愣了下,连连点头。这近身伺候的活儿,是每一个小丫鬟都梦寐以求的。她本以为,雪雁与林姑娘有着情分,她虽有个一等丫鬟的名头,若是雪雁生占着不挪地,她半分办法也没有的。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眼力见儿却是极好。
得了示好,紫鹃也是心里稍安。她绷了一碗的身子总算松软了些,只上前轻轻握住了雪雁的手,低声说道:“谢谢雪雁妹妹了。”
她说得真诚,倒让雪雁不好意思了:“只要都是为了咱们家小姐好,你我就是一家人的。这些事,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没必要往心里去。”
能把这些近身的活计看得如此轻淡,紫鹃倒是第一回见的。她连连点了头,上前继续伺候着。
只不过,紫鹃总是忍不住往雪雁离开的方向瞟。这小姑娘,是真心实意为了林姑娘好的,且不是为了自己如何,只单单为了林姑娘。只这一点,紫鹃便觉得钦佩十分了。自己往日里那些小心思,之前紫鹃倒没觉得什么,甚至几分傲然。却在此刻,仿佛在这雪雁姑娘身前,显得越发不耻入目,自惭形愧了起来。
“之后,我紫鹃便安安心心伺候林姑娘了。”紫鹃心底里暗自定了主意,“至于其他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边雪雁已经到了小厨房,本以为就是盛上一碗的活计,心底里轻松得很。没成想,还没踏入便听到了里面一阵人声鼎沸。
“你都喝了两碗了,让开让开。我这儿才喝了一口!”
“谁说的,小妮子先把嘴边那点儿沫擦干净了再说。这是骗谁呢!”
“起开起开,我这得给我家那小子带回去点尝尝。”
雪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了进去。
小厨房内,已是杂乱十分。再没雪雁离开时,众人安静排队那般的岁月静好。每人都紧紧把着手中的碗,特别是正吃的几位,都各自找了角落,背着人弯腰,呼哧呼哧吃得卖力。锅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还为着那勺子低声争抢。满屋的豆香味,倒是浓郁得很。
“那个……”雪雁抿唇,带着几分希冀的开口道,“粥还有么?”
这话一出,仿佛点了静止键一样。众人都不约而同停了动作,抬头看过来。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已是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极为讨好的抱了雪手道:“给姑娘留着呢,那一碗我们是没敢动的。”
一……一碗?
雪雁只想要扶额,这怕是还给自己留的。这时候算一算,王嬷嬷还在厢房等着,紫鹃姑娘怕是也要给她拿一碗,再加上大奶奶屋里的兰哥。她一挑眉,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