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八(1 / 2)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俗话还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我相信前人的总结。
万蛇谷的谷主以毒为生,他手下之人又有几个好鸟?
我向后退,与她隔着一室之远,这才不动声色的环膝坐下,心里盼着邵爵足够机灵,能突破这个密室。
漫长的时间过去,她先开了口:“姑娘,是不是有人前来搭救你了?”
有是有,能不能救的出去就另当别论了,“不好说。”
她眼中清光漫起,道:“要是能将你救出去就太好了。”
“你呢?没人来救你吗?”
她摇了摇头,光洁的额头轻轻靠在铁栏上,“我在这被关了近一年,没人知道。”她又问我:“姑娘是因为什么事被伏羲教抓来的?”
我想了想,道:“因为我……夫君……”造下的孽。
她似乎很为这答案动容,点了点头,“我也是。”
交谈之下才得知,原来她是为自己的夫君偷了舜息的东西,人家半路找上她,她却不肯归还,还将东西藏了起来,所以才被抓来了,这样相比之下我的品格果然高尚多了。
一旁长明灯如夜中独星,生出一线黑色的烟。我与她的视线不期而遇,她疏忽道:“姑娘,如果你能出去,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想了想,道:“如果我说不呢。”
她笑着,“不帮也要帮的,我相信姑娘你能到这里与我相遇,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当一个人绝望了,发现无法胜天之后,就会开始相信命运安排之类的鬼话,我觉得有些可笑,正要拒绝她,角落里的一块四方青石板便突然裂开了,孟三灰头土脸的把脑袋伸了出来。
“小姐!乘着外面乱,快跟我走!”
“发生了什么事?”
“打起来了,总之你别问了,快跟我走!”
我连忙站起来,又回头看向唐千寻,“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悲凉的笑了笑,手指撩开衣摆,她的两处脚踝触目惊心,上面锁着铁链,只怕是由来已久,玄黑的冷铁已陷入骨肉中,溃烂的不可收拾,俨然是废了的一双腿。
孟三在一旁焦急催促,我顾不得她就要走,她却突然叫住我,随后取下头上的玲珑簪,在大腿内侧划开一个深深的伤口,竟从血肉深处挑出一块东西,与发簪一起塞在我手里。
她翻身跪在笼中,拽紧我衣裙,几乎在恳求我,“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出去,但恐怕是一场空想了,姑娘也许是我今生所见的最后一人,看在这缘分上,劳烦去将这两样交给我夫君。”
我刚要挣脱,她却忽然滑下一滴眼泪,瞬间石室黯然,好像只为衬托她那颗泪珠,冷艳如她也会为了救夫君说出缘分这种无稽之谈,无可奈何。
“我试试看,可是如果我找不到他呢?”
“我夫君靠这个救命,如果当真寻不到,也是天意弄人,这些就都送给姑娘了。”
我点点头,一股脑塞在怀中也顾不上多看,忙与孟三钻入洞中。走前回头看一眼,见她背对我靠在笼中,黑发淌在笼外,蜿蜒如水,静若河山,她脸上有一串眼泪落了下去。
一路曲折,我们走了大半时辰,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此时地面真是夜里,我和孟三正站在树丛之中,遥遥见那坟场,正有两三点鬼火,远方有几人朝我们奔来,正见邵爵卫小川和小豆子,邵爵始终有些警惕,将我往身后拉,这才对孟三点了点头,此间再无话,我们便骑上两匹马狂奔不止,一路出城去。
直至到了落脚的驿站,睡一觉起来,我才得知,原来是孟三主动找上他三人,里应外合,在伏羲教被分散注意的时候,乘机把我救了出去,我当即有些后悔,此前不应该那样对待孟三,也不知道舜息知道后会对他如何。我再次想起舜息的脸,心中七上八下的,还是决定先不提此事。
卫小川与小豆子去楼下点了酒菜,邵爵独自正站在窗边,依旧警惕的望着来往的人群,听见我一声叹气,这才合上窗子转过身来。
“睡得还好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半响道:“小哥,真没想到伏羲教的祭司就在那城里。”
他欲言又止,轻声道:“你看过那个祭司的脸了吗?”
他手上多了一条红肿的伤,多半与舜息交过手,他一定看见了舜息的脸,他自然与我想的差不多。
我点头,“可他不是穆怀春,他们给我的感觉相差甚远。”
他的目光停在我脸上半响,似乎不想讨论下去,“远征队里有些人被收买了,伏羲教已经开始警惕,我看继续往前摸索只怕会碰壁,你看呢?”
“那咱们就先回浔阳,等各大派商议再作打算。”
只是我说到此处忽然想起孟三说过的话,现在江湖里不知还有多少人被伏羲教降服,只怕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下一步又能有什么打算呢?
我心情有些复杂,想回家又不想回,怕见了骆生,会认不出把知道的秘密说出口,伤害他也伤害自己。这些解不开的烦愁一直在胸口,几乎团成山顶的雪球,一路滚下来。
这月里附近的城中有大量的平民失踪,不久后就会成为死尸出现在郊外,都是精气全无,肢体扭曲,枯如废木,我们猜到是伏羲教在出行,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当即启程,一路南下。日下长秋,城乌夜起,大致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近来也都睡不着,我扭头看了看睡得横七扭八的小豆子,把他往床里推了一推,开门便出去了,有了被绑架的经历,这回不敢走远,只站在长廊方窗下发呆,月色那么狡诈的照进来,把我的身影照的歪歪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