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翻覆(1 / 2)
移星易宿,龙蛇起?陆,星辰汇聚,四象翻覆。
步尘容的话在耳边回响,像一个警告,更?像一个预兆。
这里确实是邀仙台,聂秋想,而且,准确来说?,是“曾经”的邀仙台。
是他和田挽烟前往霞雁城的途中,在隐于封雪山脉的步家度过的那个夜晚,步尘容随意?地看向面前的万象舆图,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神情也变得忧虑起?来,她说?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卦象是在皇帝与蚩尤的那一战,也只是两象颠倒,远不及这一次的卦象令她惊愕。
“有什么东西在向那里靠拢……终于聚集在了一起?,引得星象颠倒,天地失色。”
步尘容在说?完这些之?后,指着邀仙台所在的地方,叮嘱聂秋绝对不要去。
聂秋谨记了她的忠告,也没有想过贸然触碰步尘容所说?的,会使所有人?的命数改变的东西,然而,就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山正?朝他迎来,有些东西不是他想躲就躲得开的。
池水映照出缓缓流淌的星河,云雾覆在其上,薄纱一样,遮遮掩掩,他越是想看清楚凉亭中的那几个人?影,就越是觉得模糊不清,烟云像纠缠的海藻,勾住他的四肢,似笑非笑,在他耳畔轻语,聂秋感觉腿脚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被拖拽着向前走?去。
他缓步走?入池水,水是冰冷刺骨的,堪堪没过他的腰际,素白的外袍浮起?来,在水面上铺开,晕开了水中倒映出的群星,鲤鱼在他身边嬉戏,又被搅乱的水波惊得游走?。
幸好这池子浅,聂秋走?了一会儿,脚尖就碰到了石阶,他拾阶而上,踏上了凉亭。
拨开云雾,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青石桌案,桌案上放着四杯酒碗,碗中的不是酒,是清晨时分的朝露,浸着几片嫩绿的叶子,如同?一叶扁舟,在碗中起?起?伏伏。
有四个人?影分别坐于东南西北四角,薄纱仍然覆在眼前,聂秋看不清面目,只看得清这几个约摸都?是男子,他们身着的衣裳和首饰华美至极,华光流转,不似凡物。
离得近了,亭中弥漫的雾气有片刻的凝滞,随即便散开了,将他一并吞噬,凉亭的底座没入池中,有一层薄薄的积水,踩上去的时候应该会惊起?涟漪,然而聂秋就这么走?了过去,水波缓缓地游移着,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的存在,一阵清风般的掠了过去。
他们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聂秋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不存在的虚影。
亭中有积水,四面生出平滑的青石,朴拙无华,不似人?工打磨,倒像是这天地的无心之?作,这四道人?影就端坐在青石上,或手持酒碗,或敛眸沉思,都?没有出声。
靠近石阶的那个人?用指尖叩击着桌案,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准备开口说?话。
从聂秋踏入这凉亭的那一刻起?,云雾构成?的屏障就将他困在了亭中,即使他想走?,也无处可去——他想了想,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又凑近了些,想听听那人?要说?什么。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了冰冷的视线,像弯折的刀,穿透他的肋骨,将他紧紧地锁住。
不是来自于这面前任何一个人?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向自己,一股凉意?蹿上天灵盖,聂秋缓慢地低下?头,看向下?方,更?确切地说?,是看向了原本平静的水面。
是因为云雾遮挡,还是因为视角不同?,这积水原本只映照出了砖瓦堆砌的亭檐,但是,此时此刻,聂秋却看见脚下?所踩的水面映出了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只漂亮的狐狸,身形巨大,白色的皮毛上描绘着血一样鲜红的纹路,它?在薄薄的一层水中游动,九条蓬松柔软的尾巴在身后散开,拖曳出縠纹,更?像是鱼的尾巴。
在聂秋看过去的同?时,它?也正?看着聂秋,用那双不带情绪的竖瞳,冷冷地看着。
仿佛被这视线烫了一下?似的,聂秋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它?在这里等待了多久?像最老练的猎手,在波纹汇聚而成?的草丛后静静地等待?
他不知?道,或许也不可能知?道。
但是当?聂秋移开目光的同?时,他看见了其他三道身影在水中倒映出来的景象。
一身天青衣裳的男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性子却颇为沉稳。他的衣袂由细长柔软的青羽编织而成?,羽尖儿微卷,拂袖收势,袖摆随之?而动,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他袖中还挂有金铃,经风一吹,叮叮当?当?作响,如同?玉石撞瓷碗,不显得喧闹。
他身下?的那片水面倒映着赤首黑目的青鸾,收拢了翅膀,用尖尖的喙拨弄着羽毛。
一身黑衣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孤傲的气度,恰似寒珠冷玉,裙带衣角处皆有星辰的纹饰,又有水纹浮动,忽隐忽现,无论是从他端起?酒碗时持平的手臂,还是从他微微侧身掩住脆弱部位的细小动作,都?能看出他应该是名将领,却并未身着甲胄。